卷二 蜀都战歌 第三章 成都(第2/4页)

侯英志第一次把武当剑握到手。那触感带来一股奇异的兴奋。

——这剑,就是通往「最强」之道的钥匙。

叶辰渊的大手掌,又一把握着侯英志的手。

「你虽然连一招武当技艺也还没学过,已经算是武当弟子。」叶辰渊那双带着两行刺青的冷傲眼睛,直视侯英志。「在路上不管遇上什么,别丢了门派的名声。武当的荣誉,必要时要以血来捍卫。」

叶辰渊站起来,抚一抚侯英志的头发,又说:「现在就走。」

侯英志下跪,朝叶辰渊重重叩了个点地的响头,也就无言步出房间。

叶辰渊没目送他,自顾负手背后,走到房间的窗户前。

这个三楼的房间,能够俯瞰成都东部整片的街道房屋。下方通衢大道上车马熙攘,正是午间最繁忙的时候。

武当这支四川远征军,五天前就到达了成都,但并未马上出发前赴峨嵋山,而是包下了这「凤来大客栈」的三楼整层,几天以来都待在房间里头没有行动。

他们在等待。

「峨嵋还没有回复?」叶辰渊问身后的弟子。

「还没有。」那「兵鸦道」的黑衣弟子回答。

「我的信确实已经送上去吗?」

「两天前是弟子亲自陪同那信差上山。而且亲眼看见他进了山门。」

叶辰渊点点头。

四天前,他们雇人在城里三、四处,贴上青城派被消灭的告示,此事早已传遍成都。峨嵋山上的人此刻亦必已知晓。再加上叶辰渊的挑战状,峨嵋派现在很清楚,他们眼前有什么选择。

归顺,或是灭亡。

就多给他们一些时间考虑吧。

——还是,峨嵋山上会有另一个何自圣?

一想及此,叶辰渊就手心冒汗发痒,很想把「坎离水火剑」握上手……

「副掌门。」门外一声轻唤。

看门的弟子一听就知道是师兄江云澜。但他还是等待叶辰渊首肯才开门,可见武当派纪律之森严。

满脸旧伤疤的江云澜刚出门回来。他没有佩带那长剑和铁爪,身上穿的也是寻常人家的衣履。

「他来了。」

江云澜说着,就带引一个中年男人进内。

那男人身材高瘦,长相有点古怪,一双乌黑大眼又明又亮,生着一对圆圆的兜风耳,给人非常敏锐的感觉。他进入房间的脚步轻盈无声。

男子朝叶辰渊半跪下来。

「『首蛇道』弟子邹泰,拜见叶副掌门。」

叶辰渊示意他起来:「要你快马赶来,辛苦了。若非此事重大,我也不动用你们。这成都一带,你熟吗?」

邹泰点点头:「住过一年半。」

「你这趟同来的『首蛇道』弟子有多少人?」

「还有两个同门。」

叶辰渊瞧瞧江云澜,又瞧向安放在房间里,盛着锡昭屏骨灰的那个坛子。

「这一次必定得把那家伙揪出来。」江云澜冷冷说。「用他的头,祭锡师弟跟其他四个同门。」

邹泰的大眼睛闪动。

「请放心,另两个同门弟子已经开始在找了。」邹泰微笑。「弟子以『首蛇道』的荣誉保证:除非那人没有跟着来成都,否则在副掌门登峨嵋之前,必定找到他。」

◇◇◇◇

整个成都的本地男人都知道:城里最大最威风的赌坊,自然就是位于刀子巷的「满通号」。

官府禁赌,赌坊这等生意当然不能就开在大街上。巷子虽小,赌坊气派却不小。高大的两层楼房,门前蹲着一双几及人头高的石雕貔貅兽。还没进门,已经听闻内里人声鼎沸。

燕横听都没听过「赌坊」这两字,更不知是怎样的地方。他跟随荆裂一踏进「满通号」,但觉一阵混杂着汗臭的热气扑脸而来。其中有他很熟悉的那种人体因为紧张而散发的气味,一时唤起了平日跟同门比剑练习的记忆。

「满通号」光是地下一层就气派不凡,大大小小的赌桌共二十来张,挤满了两三百人。楼上还有只招待豪赌客的厢房,每手押注都在百两银子以上。

荆裂进了「满通号」,倒有如进了家门。听见那些红光满脸的赌徒豪迈的叱喝声,他感到自己身体的血液也都活跃起来了。他还是披着斗篷,只把头上斗笠拉了下来。

荆裂看见燕横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微笑问:「你觉得这地方很可怕?」

燕横左右看看。一双双贪狠的眼睛。桌子上的金钱迅速移换。如浪潮般骤然爆发的哄叫。

他点点头。

「其实我们练武的人,跟他们没有很大分别。他们赌的是银两……」荆裂说着,拳头轻轻擂在心胸。「我们赌的,是这身体和性命。」

荆裂和燕横这两个「客人」衣装奇特,燕横身上更挂着长形物事,早就吸引了赌坊看门的注意,几个负责看守的打手,已经悄悄包拢过来,防范他们有何异动。

两人拥有武者的敏锐感觉,哪会不察知被包围?荆裂却不以为意。

两人挤到一张骰宝桌子跟前。四周的客人沉迷赌局,自然没有留意他们。那主理桌子的荷官,一边呼喝着催叫客人下注,一边在注视这两个怪人。

荆裂伸手进斗篷底下,解了腰间的绳子,把雁翎腰刀连着刀鞘拿出来,重重搁在赌桌上。

「这一局,我押围一。」荆裂把腰刀缓缓推向桌子上,那画着三个一点骰子的图案上面。「杀!」

桌子四周登时静了下来。燕横听见自己喉结吞咽的声音。

那四名打手排开赌客,走到荆裂身旁。其中一人伸手,一把压住赌桌上的腰刀。

「兄弟。」另一个打手说。「听你口音是外地来的,大概不知道这『满通号』是谁开的。你们收起这东西,就这样出去,不要回来。我们就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这事儿。」

荆裂咧起嘴巴,笑得好像真的押中了一样——不管对方是何等人物,只要是冲突对峙,他总是感到莫名兴奋。

「找一个能作主的人来说话吧。」他作状打个呵欠。「我今天有点累,不想说太多废话。」

那些打手仔细瞧瞧荆裂的样子。那头巾之下露出一串串古怪的辫子,发式不文不武,似是外族人。

历来进「满通号」闹事的人,荆裂绝不是身材最高大的一个。赌桌上那柄腰刀的式样也平凡得很,不是什么宝刀。但赌坊的打手,毕竟在江湖打滚,天天在赌坊里见到的男人成百上千。他们直接感受到这个怪人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

整个赌厅此刻都已静下来。全部人都在注视这张骰宝桌子跟前的事情。

一个满脸髭须的胖壮汉子,这时带着三名手下,从二楼的阶梯步下来。一听见楼下大厅静了,他不必通传就知道出了事。

胖汉的肤色黝黑,发髻带点微鬈,一看就知有异族的血统。这在四川并不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