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剑豪战争 第五章 巧遇(第4/7页)

虎玲兰也看见了这一幕。她隐隐感觉这种强横的力量似曾相识,记不起在哪儿见识过……

那民宅大门继而接连地翻起血风。凄惨的叫声与血腥气味一起传过来。

在这接连爆发恐怖景象的气氛下,那三十多名武者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本来属于攻击一方的身分,反而感到正被前后夹_。有的人连兵器也没试图挥一下,就没命似地往横巷奔逃。

虎玲兰也不追击这些逃向两边小巷的人,只是斜挽着军刀,继续走进人越来越少的街道。隔在中间的身体减少,虎玲兰终于看见那道大门前挥动的两道凌厉刀光。

有个侥幸中刀不死的年轻武者,受伤之下慌乱无比,竟完全无视虎玲兰直奔过来。虎玲兰看着一身是血的他,并没出刀了结他。

这武者呻吟着擦身跑过,虎玲兰近距离看见他肩膊上那道深深的伤痕:伤口血肉模糊,而不齐整,就像被一把大锯割过一样……

这样惨烈的伤口,虎玲兰同样见过。这次她记得很清楚:

在庐陵县城的衙门外。那一夜。

虎玲兰心跳顿时加速。

街上武者群最后一人倒下,其余也都逃得干净。宅门前站立着两条身影,手上皆泛着长长的刃光。

其中一人捡起放在一旁地上的灯笼。

于是虎玲兰看见他们的样子。

霍瑶花的脸色还是一贯地白,衬得脸上那点点血花更鲜艳。没有了从前那套露肩束腰的术主众五色衣,改换一袭寻常妇人的水色袍服,令她看来减少了些邪气,但也教手上那柄沾满血的大锯刀更显得突兀。

令虎玲兰最惊讶的却不是霍瑶花,而是她身旁那个男人:他比霍瑶花还要略矮一点点,却散发着相当她双倍般巨大的存在感。灯笼映照他散发半掩下刚毅野性的脸庞,跟一身洗得发白的残旧衣衫。最显眼的始终是那一条长得诡异的右臂,加上手里的藤柄长刀,其威胁感相当于战场上的大矛枪。

战斗的记忆在一瞬间涌进脑海里。虎玲兰甚至感觉握刀的双掌心在微微发麻——就像那日在西安「盈花馆」的屋顶上承接这个男人刀招的时候。

无法忘记的当然还有他的名字:锡晓岩!

在这错愕的时刻,虎玲兰已经没有时间思考,波龙术王麾下的妖女怎么会跟这个武当派的绝顶刀客走在一起。

她只知道,这二人连手,自己必死无疑。

——除非抢先将其中一人斩杀!

这一年来虎玲兰脑海中已经不知想象过多少次,再度与霍瑶花对决是何等情景。她此刻不加细想,就急步朝站在大门前左侧的霍瑶花冲过去,双手同时将军刀举在右肩,跨步斩击!

虎玲兰虽已取下草笠和脸巾,但一身宽袍和头巾仍是西域人打扮,霍瑶花霎眼之间没认出她来。原本对付那群二流武者犹如斩瓜切菜,突然袭来这么强劲的刀招,霍瑶花一时反应不及,只能微退半步,双手横举锯刀,在头上迎挡这一招「燕飞」!

激撞之下,空气中泛出钢铁强烈擦击的焦味,星火同时映照两个女刀客的眼睛。

熟悉的刀招,熟悉的力量,熟悉的眼睛。这瞬间,霍瑶花知道敌人是谁了。

虎玲兰后悔没带野太刀出来,否则以其重量发出的「燕飞」,在这突击之下已经把霍瑶花的锯刀打回她头顶上,就算没有击得头骨破裂,也必然立时昏迷!可现在这柄军刀跟霍瑶花的大锯刀分量差距颇大,斩击只能微微将锯刀压下一寸。

霍瑶花又惊又怒,欲借自己兵刃沉重之利,将两柄刀反压回虎玲兰身上,立时叱喝着双臂向前力推。

但虎玲兰今非昔比,已不是一昧靠正面硬碰力胜,反借霍瑶花这一推,将轻巧的军刀收回,再朝左斜踏,刀势顺转成横,低砍霍瑶花右大腿!

——她的刀招灵巧了许多!

霍瑶花心中错愕。但这一年她也没有闲着。自从暗中戒掉了「昭灵丹」药瘾之后,虽然好一段时日因为欠缺药物催激而令体能大衰,但克服了之后头脑比往日明晰,更能潜心思考和改进自己的武技,再经一段日子重新锻练,刀法比在庐陵时不退反进。

她面对虎玲兰的横斩,迅速将右腿向后一缩,同时左手伸出扶着锯刀背,双手将刀收回腹前向下压,又再把虎玲兰的斩击化解!

——她的刀,快了!

虎玲兰心里不禁这样想。

一对久别的敌人,同时因对方的进步而惊叹。

虎玲兰的军刀比对方锯刀短小了一截,深知必定得继续如此压迫抢攻才有胜望,于是继续运起军刀步步抢攻。

霍瑶花虽未能反攻,但她的锯刀刃面又宽又长,跟虎玲兰的刀比起来俨如一面盾牌,

大锯刀运行自如,切实将攻来的每刀都挡去,先立不败之地——只是一直被虎玲兰压着,这个楚狼刀派女高手不免自尊受损。

两人对决中互相盯视的目光充满恨意,犹如一对天敌。

却在这刹那,第三道刀光如九天闪电击下,斩在两个女武者交击中的双刀之间!

三柄刀爆出惊人的锐音,各自反弹分开来。

虎玲兰脸色转白。当这第三柄刀也出手,她自知再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锡晓岩砍出「阳极刀」之后却未再追击,反而将长刀横拦在霍瑶花跟前,阻止她向虎玲兰追击。

虎玲兰本来怕被二人夹攻,撤刀跳开了两步,却见前面未有追击而来的人影,定睛一看,只见锡晓岩横刀止着霍瑶花,眼睛却呆呆地看着她这边。他的眼神里充满惊喜与兴奋,呼吸显得急促,平日剽悍的脸容竟像孩子般涨红起来。

虎玲兰被他这么盯着,感到很不自然,也无法明了那热切目光有何意义。

「你……记得我吗?」锡晓岩呑呑吐吐地开口,半点没有平日的单纯爽快。

虎玲兰不知道他这么问有何深意,只冷冷点了点头,心里却想:我那天几乎就给你砍死了,怎会不记得?

「岛津虎玲兰,是吧?」锡晓岩展出一个勉强能称为笑容的表情,生硬地说。他说出虎玲兰的名字时是用日本语发音的,因为当天她是如此向他自报名号。

虎玲兰只是耸腱肩。锡晓岩不知道该再说甚么好,三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锡晓岩私下武当山,就只是为了找两个人:荆裂和虎玲兰。他很明确知道找荆裂是要干什么,但对于虎玲兰,他始终没有想到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更何况对荆裂的仇恨与对虎玲兰的爱慕,两者是如此矛盾,锡晓岩更不知道该如何解开这个死结。

先前在旅途上,锡晓岩一直都对自己说:「找到她之后再想吧,到时候也许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但此刻虎玲兰莸然就在眼前,他才明白自己其实一直都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