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武当之战 第一章 狂者与少女(第4/5页)

——而算起来,荆裂也是这样的人。

童静没能反驳半句,站起来正想离去,不料雷九谛又说:「要我放弃与荆裂一战,也非全无可能。除非拿一件我认为更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

童静甚感意外,却发觉雷九谛的眼晴盯着自己,更在她身上来回打置。童静感到一阵寒意,不知道这狂人正在打什么主意,手臂不禁抱在胸前保护自己。

雷九谛带着阴气说:

「你得拜我为师,并立誓全心全意修习我传授的一切武学。」

童静惊讶地瞪着眼晴。

雷九谛这时也从半跪站起来。他左手往地面遥遥一招,袖里的细管撒出细丝来,勾住童静放在地上的银刀,他紧接左臂一拉,有如施展隔空取物的法术般,将银刀吸进掌中。

「你这三天来也看见了,我练功是何等艰辛凶险,完全是拿自己的魂魄作赌注。」雷九谛双手挥转,将双刀归还入左右腰间鞘里:「数年来我从地狱火海走过来,才练成这前无古人的『神降』绝学,固然是要剑试天下,以之击败武当派;但同时也有另一件事悬在心头,就是担忧这难得的武学后继无人,在我死后就此断绝。」

「本来对于传承之事,我一向并不热衷,只是顺其自然。但最近有四件事情令我改观:第一是我资深成名弟子董三桥,竟然被青城派区区一个残存的十几岁门人所杀,就算我自己多强,这一耻辱永难磨灭;第二是看见练飞虹如此热心培养你作传人,我就更不想被那可恶老头比下去;第三是听闻武当派正被朝廷大军攻打,看来凶多吉少,要是姚莲舟死了,我空有最强武功,而没了印证的对象,岂非得物无所用?如能将它传下去,后世自有更多机会证实,我雷九谛所创之秘宗『神降』,乃天下第一的奇功!」

童静听着,只觉雷九谛虽然癫狂,但心思明晰,并非莽夫一名,因此才两次偷袭「破门六剑」都得手。

这已经是继练飞虹之后,第二个武林宗师开口明说要当童静的师父,却又一个比一个还耍古怪。童静完全没想过雷九谛有此要求,只是感到可怕。

「你刚才说……有四件事情……」童静胆怯地追问:「那第四件是?:…:」

「第四件事,是刚才发生的。」雷九谛那充满欲望的眼神,直视着童静的眼睛,又再感受到她目中活现的灵气。「刚才我终于明白,练老头为什么执意要收你作徒弟,连掌门也不当。把你抓回来,是我正确的判断。」

他双手把着腰上刀柄,轻轻喟叹一声:「枉我秘宗门下弟子过千,却全是不成器的家伙,恐怕没有一个能将我『神降』之技练到极致——不,还有一个韩山虎,算是块材料,大概将来有机会练成,但我也不是十足肯定。」

「可是你……我不知道怎样解释,也有点不想承认:要是你愿意跟我潜心修练,五至七年之内,必然大成;以你年纪,将来也很有希望超越我,甚至将这『神降』功法改良至更高境界!假如能够换来你这么一个关门弟子,荆裂那个家伙,我倒可不再理会。我死去那些徒弟,也都不算什么。」

这般毫无保留的褒奖,要是说的换着别人,童静此刻定然乐不可支,但她此刻听了,只是沉默不语。

雷九谛见她竟无反应,微显愠怒,但他心里期待童静答应,竟然罕有地忍耐着。

童静听这话后,心里一片混乱。要是换作平日,她当然丝毫不用考虑,断然拒绝。她与荆裂、燕横和练飞虹等同生共死,情谊已根深柢固,一心就要跟他们学武;这雷九谛行事疯癫,对弟子门人又甚残酷,随时弃如敝屣,喜怒无常,这「神降」武学又如此邪门,损人心性,她怎愿跟随他修习?

但在这关头,荆裂的伤势能否及时复元,无人能够确定,与雷九谛一战实在非常凶险;假如她拜一个师父,就能消去双方仇怨,那也很划算。

——哼,反正到时我不用心学就行了……他见我学得不好,说不定一年半载后就把我放走……

然而同时童静又不免对雷九谛的武功有所仰慕。自离开成都之后,雷九谛是她所见最顶尖的高手——姚莲舟在西安时中了毒不算;波龙术王与他相距不远,但童静感觉还是雷九谛比较可怕一点;在「盈花馆」屋顶时的锡晓岩,或者一年前未受伤的荆裂,皆可与雷九谛一战,不过胜算不高。

——如此高手,我却有拜他为师的机会。

雷九谛武功路数确实偏邪,但童静又记得荆大哥多次评论过武当派参学物移教秘法的事,他说过并不认为武艺有正邪之分,只在于你愿意为它付出多大代价……

童静想,就算不跟雷九谛学那种神神怪怪的邪气功夫,跟着他仍必定学得到许多厉害东西,说没有丝毫心动是骗人的。

——这么就可以让荆大哥免于一战,他还要等待兰姊回来的啊……

——可是跟了雷九谛,那不就意味我要与燕横分开吗?……

一想到燕横,童静心里更混乱。

当天童静自愿当人质,雷九谛就已见出她与「破门六剑」的情谊,心里觉得要她拜自己为师,离开那些同伴的机会并不大;此刻见她竟有犹疑,已是大喜过望,也不想马上逼迫她,免惹她反感。

「你先考虑一下。反正距离决战,还有好几天。」他故意淡然说:「这几天你也可以照常来看我练武。就让你更深刻了解,我此战必胜无疑。荆裂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雷九谛说完,又在地上盘膝打坐,陷入另一次冥想。

童静满怀不安地看了雷九谛一阵子,就推门离开这练功房,心头彷佛缠结着许多丝线,无法理清。

她垂着头在走廊步行了一段,正要回自己房间,却察觉旁边一根柱子之后有人影,一看之下不禁脸红耳热。

那儿站着二人,正是雷九谛那名仪表不凡的爱弟子韩山虎,正从后搂着一个山西支系的女同门亲热,韩山虎一只手更已伸进师妹的衣襟之内。那师妹本已露着迷醉表情,赫见被童静撞破,慌忙隔着衣服抓住韩山虎的手。

「对不起……」童静见韩山虎竟毫无愧色,还微笑回视自己,不禁脸红耳赤,急步逃离。

韩山虎目送她离去,脸上笑容消失。

「韩师兄……为什么……」那师妹问:「你不是去见掌门的吗?怎么又跟我……」韩山虎却彷佛没听见她的话,只是看着童静的背影。

先前雷九谛与童静的对话,他都在练功房外偷听了。

韩山虎本来不过想向雷九谛问安,却在房外隔着一条走廊处,就听见童静在里面说他好奇两人能有什么话题,虽知师父警觉甚敏锐,但仍冒险潜近房门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