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幽云夜话(第2/3页)

可是纪道显然并不打算满足他这样的想法,他在苏长安退去之时,极为不识趣的又向前靠了靠。

“长安啊。”他这般说道,脸上的笑意更甚,声线也莫名的带着一股献媚之色。

“嗯。”苏长安硬着头皮回应道,看向纪道的眼神就好似看着一头洪荒恶兽。

“听说你是什么江东之主?对吧?”纪道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苏长安脸上的异样,他继续追问道。

“嗯。”苏长安再次点头。

“那你看我。”纪道得到了苏长安的答复,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喜色,他又向前靠了靠,舔着脸说道:“你看啊,我们是同乡,又是同窗,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到时候去了江东里是不是也得提携兄弟一手啊。”

“……”这般直白的讨要官职,苏长安还是头一次遇到,若是放在西凉时,他早就命人将这无赖拉出去赏个百十军棍。可纪道毕竟是他的朋友,苏长安不可能没有私心,但且不说他这江东之主去到江东究竟能有几分实权,可就是有,以纪道的秉性与修为,苏长安还真不敢委以重任。倒是素来沉稳的蔺如却是一位可造之材。

他索性不理会纪道的胡搅蛮缠,目光越过他肥肿的身子看向蔺如,便要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苏沫已然看不下去,她一把推开了纪道,嘴里没好气的嘀咕道:“行啦,别添乱了,长安是要做大事的,你这身板是大,可胆子还比不上我呢。做大官,让你上阵和蛮子厮杀你干嘛?”

纪道闻言有些尴尬,他站起身子,笑呵呵地说道:“我也就随口胡诌,哈哈,胡诌……”

苏长安倒也知道纪道这话玩笑多过话意,当下也不在意,也是随之一起笑了笑。

而苏沫却在那时坐到了古羡君的身旁,隔着古羡君望着苏长安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长安,当年在幽云岭,真是你救了我们吗?”

这事是后来在北地一次与古羡君见面时听她提及的。

苏沫等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苏长安如今自然是强得他们只能仰望,可当年却是实实在在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孩,那天照是何其强悍?苏长安又究竟是如何从那样的天照手中救下他们的呢?

这样的疑问不仅苏沫,诸人都有之。只是又觉得此事有些微妙,不好多问,但此刻既然苏沫问了,他们依旧极为好奇的看向苏长安,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苏长安一愣,但很快便摇了摇头,说道:“我哪来那本事,不是我救的你们。”

“嗯?”这样的答案显然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在他们看来苏长安或许会闭口不谈,又或许会胡诌一个借口,这样的答案都比这一个强出十倍有余,那一日在幽云岭那般凶险,其余诸人都在那时陷入了昏迷,不是苏长安救的,难道那凶神恶煞一般的天照还会突然良心发现放过他们?

“是我的师娘救的我们。”苏长安倒也没有隐瞒诸人,又或是吊诸人胃口的意思。他随即便接着说道。

“师娘?”诸人之中除了古羡君的众人闻言又是一愣。

显然对于苏长安口中的师娘并不知晓究竟所谓何人。

苏长安见他们这般反应,便索性又说道:“就是梧桐。”

“梧桐!?”此言一出,苏沫便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不过她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这般有些失态,赶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但紧接着便又好奇地问道:“就是那个妖族圣女梧桐?”

似乎觉得这样的问题并不准确,她又在数息之后,补充道:“杀死摇光大人的那个梧桐?”

或许是因为这个答案太过出乎意料,此刻就连一向冷静的蔺如亦是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苏长安,等待着他的下文。

苏长安有些不解他们为何反应会是如此的大,但嘴里还是回答道:“嗯,就是她。”

“这么说梧桐没有死,当年天刀莫听雨真的没有杀她?”

一旁的纪道在这时忍不住插话道。

朝廷说颁布的通缉令上,是有写当年的莫听雨未有杀死梧桐,而苏长安也被梧桐所蛊惑做了妖族的奸细。

只是,随着朝廷策略的失误,加之他在西凉的事迹慢慢传开,苏长安的身份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已经渐渐变成被人栽赃陷害的英雄。

因此,大多数人更愿意相信其实梧桐已经死了,死在当年莫听雨的刀下。

“没有,师傅救了她。”

苏长安如实说道。

“什么?莫听雨救了妖族圣女?”诸人闻言又是一阵惊呼。

或许是因为人死了的缘故,这几年莫听雨在大魏的名声越来越大,更有人说若是当年莫听雨未死,以他的资质,如今又难有蛮族肆虐中原之事?

这世上之人总是这样,活着的时候只记得人的坏,死了却又一个劲的想念他的好。

但不管怎样,莫听雨能有这样的名头,大抵是因为当年只身入北地,一刀斩星殒这样极为传奇色彩的故事。而少年心性的苏沫等人对之亦是崇拜有加,如今却从苏长安口中得知如此与他们所知大相径庭的实事,一个个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苏长安也从诸人的脸色中明白了些许。

这样的问题,在这些年他曾不止一次的被人问起或是代莫听雨受到指责过。

世人总觉得莫听雨杀梧桐,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们只记得梧桐杀了摇光,而摇光又是莫听雨的恩师。

却忘了莫听雨与梧桐之间的某些故事。

故事外的人总是能极为高傲的对着故事里的指手画脚,他们诉求着他们自以为对的选择,而一旦故事的主角做出了与之想法相悖的选择,他们便会义正言辞的怒骂这是错的。

可这世上之事又哪来那么多的对与错?

事中事,事中人知便可,又何须为外人道?

想到这儿,苏长安摇了摇头,没了与他们解释的打算。

因为解释了他们不一定能懂,不过徒费口沫。

“师傅的选择并没有错。至少在我看来并没有错。”苏长安这般说道,站起了身子,又言道:“时候不早了,诸位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诸人一愣,但也知道此刻的苏长安似乎已经没了聊下去的兴致,倒也不好追问,便作了罢。

其实莫听雨到底杀没杀梧桐与他们并无多大关系,此番询问,也只是好奇罢了。

待到半刻钟的光景过去,诸人都收拾好事物,纷纷回到马车之中安睡。

苏长安一人独自走出了马车,站到一处断口处,望着对面山隘上随着夜风不断摇晃的树枝,怔怔的出神。

“不是发烧了吗?还不睡觉,不怕再染上风寒?”

却在那时,背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