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最毒妇人心(第2/3页)

狂笑!全没了一贯的闲逸从容,丢了优雅,失了仪态,他笑得好像街边上一个因刚刚拾到个金元宝而高兴得患了失心疯的乞丐,狂笑!他笑得如此厉害,以至流出了眼泪。他倏地转身,逼视手足无措的晏荷影:“事到如今,我又何必再瞒?”

“不错,传世玉章的确是我拿的。当初,我假装偶然遇到姑娘,事实上,在钱塘关时,那宝贝我就已然到手了,哈哈哈……晓得为什么我已得手了,仍陪着姑娘颠来跑去的穷折腾吗?嗯?那是因为,我一直拿不定主意,该让你这个卑贱的民女,做我的侧嫔好呢,还是一名低微的常在?”

晏荷影浑身颤抖,一步步倒退。

笑声渐渐低下去了,但他脸上的泪痕犹存:“可后来,你的家人找你找得实在太紧了,我可不想为个女人坏了我的大事!这才送你回去,可你爹你哥却仍到处追查我,要把传世玉章拿回去,哈!我好不容易才把它搞到手,怎能再拱手让出?所以我这才杀了你爹,又弄残晏云孝。”他桀桀阴笑,“当时,我明明可以一刀就杀了晏云孝的,把他像剁猪肉一样剁成几截……”

“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晏荷影泪流满面,双手掩耳。

他快意地笑着,一步一步逼向前去:“为什么不说?你不是一直都盼望着,我亲口说出真相的这一天吗?”他目光狂乱,“我不杀他!我为什么要杀他?我要他活受罪,受活罪!让天底下所有的刁民都来瞧瞧,敢纠缠我赵长安,尊贵的宸王世子殿下,会是个什么下场?”

晏荷影尖叫,一掌就往他脸上掴去,赵长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狞笑:“我奉劝姑娘,千万莫再招惹我!要是惹翻了我,以姑娘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想象得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在等着姑娘!到时候,我让你活不得、死不成,永远后悔为什么要生到这个世上来!”他细细欣赏她眼中的绝望、愤怒和憎恨,“其实……姑娘该高兴才是,我这辈子,玩过的女人成百上千,可唯有在姑娘身上,花费的时日和功夫是最多的。”他轻轻一搡,将她推坐椅中,这时的他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差点儿……就得手了,只差一点点儿,就让你心甘情愿地任我摆布。”他斜睨晏荷影,“那七个逆贼,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就敢来谋刺我——尊贵的宸王世子殿下,皇上最宠的红人?哈哈,救他们?做的什么青天白日梦?要不是为了在姑娘面前充一回正人君子,我早把他们凌迟十次了。天底下,也只有你这傻大姐,才会一次两次地信我的话,若换个女人,早学乖了。”

他看看目光涣散、面色惨白、已然痴傻了的晏荷影,又纵声狂笑起来,跨出殿门,大吼:“来人,传轿!立刻把尊贵的永福郡主送去东宫,太子殿下处!”

赵长安坐着,已坐了许久,不动,不说话,也不看,什么地方、什么东西都不看,虽然他的眼睁着。自遣走晏荷影后,每天上朝回来,他就这样坐着,朝服亦懒得更换,一坐就是一整天。

以前,他可不是这样,只要有一点儿空闲,他总有数不清的事做:读书、作画、临帖、抚琴、打棋谱……暮春时节,他会蒙上张假面,换一袭麻布长衫,然后出宫,去柳絮像雪一样在空中飞舞着的州桥边,看那些为出行的朋友送别的人们。多少情深悱恻、荡气回肠的好诗词,就在这样忧伤的气氛、优美的意境中酝酿、传唱开了。

盛夏,他会溜达到荷香四溢的金明池,一边信手翻着诗集,一边看白发老叟怡然一自得地垂钓。初秋则登铁塔,在塔的高层拱廊,居高眺望四野那令人神清气爽的轩朗风光。而冬至,即使皇帝不宣召,他也会进皇宫。因为,御苑中上万株清逸绝俗的粉白梅花都次第绽放了……

可现在,他却什么也不做,哪里也不去,呆呆地、百无聊赖地坐着,一坐便是一整天。有时,他也消遣,而消遣这漫长无聊的时光的把戏,则是那更为无聊的掷银之戏——亦即将一块碎银,反复抛向空中,再接住。

银子才扔到半空,已被人劈手夺走。赵长安不动,只冷冷地道:“拿来!”耶律燕哥大眼珠一转:“不给,你要如何?”他手一翻,掌中又有了一块碎银,于是,他又开始重复那令人看一眼都想瞌睡的动作。

耶律燕哥皱眉,一样是这个人,一样坐在椅上,怎么才两个月的工夫,就会有这种天壤之别?那时身在辽宫的他,虽为阶下囚,却意气昂扬,神采奕奕,而现在……他虽在他自己的王宫中,却面色沉黯,恹恹的没一丝生气,就是个重病将死的人,也要比他精神得多!

“你天天就摆弄这些,不烦呀?”

“不做无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你!”耶律燕哥叹气,“我来东京那么久了,你一次也没带我出去逛过。反正你现在也无聊得很,就陪我去城里面转上一圈,如何?”

赵长安不假思索:“不去!”

“为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怕被你砍了头的那七个人的家人朋友来找你报仇拼命吧?”她用激将法。

赵长安干脆地道:“是!”

她一怔:“你还真怕?”

“做了亏心事,哪有不怕的?”

她傻了:“原来,你天天躲在宫里,为的就是这个?唉,早知道杀那七个人会把你唬成这样,我就不该帮你那个忙。”这回,轮到赵长安一怔了,他缓缓回头:“帮我忙?”

“是啊!前些天我看你笨得快没治了,被那个骚货撺掇着,居然要救那七个反贼,这种事要传扬出去,那这天下的人还不都得把你笑死了?为了你的名声,所以,我就……”她抿嘴,得意洋洋地笑。

赵长安眨了眨眼,也笑了:“唉,这宫里面的人虽多,可只有你最懂我的心。实际上,我比谁都想杀了那七个反贼,可又怕被说闲话,所以……你可真行啊,连我都料理不来的事,你却不显山、不露水地就为我搞妥了,却不知你使的是什么高招?说出来也让我长长见识?”

耶律燕哥飘飘欲仙:“前些天我看那骚货没明没黑地往你这儿跑,进了殿就不出来,一呆就是一整天,我怕她对你使坏,就……就……”

“你该不会是听墙根儿吧?殿这么大,殿壁又这么厚,”赵长安朗声笑了,“何况一听一整天,任谁也撑不住!”

耶律燕哥嘟起嘴:“长安哥哥,你就把我看得那么蠢,趴在墙旮旯缝里偷听?侍卫在不停地巡查,太监又穿梭一样地来来去去,倒让我怎么偷听?”

“那你怎么知道我跟她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