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石破天惊时(第3/4页)

见她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句囫囵话,游凡凤满心焦躁,他才不管什么女人不女人,会武功不会武功,一抬手,拟先将她的牙齿打掉几枚再说。

忽听赵长安嘶声喊:“叔叔……冯先生,不,不要打她!”

游凡凤恨声道:“这女人心地歹毒,就是打了也应该。她刚才都对你说了些什么?你瞧瞧你的这张脸,跟个死人一样!”

赵长安闭目摇头:“放她走吧。我没事,只是……衣裳穿得少了,身上有些冷。”

游凡凤自然明白这是托辞,但见他面白如纸,额上虚汗滚滚而落,马上便要虚脱,只得猛一搡耶律燕哥:“快滚!永世莫让殿下和我再见到你!”

律燕哥跌跌撞撞地退出十几步远才站稳了,神色凄惶地盯着赵长安看了半晌,然后“哇”的一声,紧攥裹着圣旨的布卷,往林外狂奔:“姓赵的,你敢这样对我,终有一天,我要让你千倍万倍为你对我做下的事情后悔……”

于长顺见她如此,只觉自己的心也裂成了几瓣,忙迎上去:“主子……”却因口拙舌笨,一时不知该怎样哄劝才好。耶律燕哥嫌恶地白了他一眼,疾步到了车边,见他又跟过来,恨极,怒道:“你跟着我干什么?”于长顺见她的一双大眼睛中白多黑少,窒了窒,讷讷道:“奴才已得了殿下的钧旨,以后奴才就是主子的人了。”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脸色,“要不,奴才……护送主子回宫,好吗?”

“呸!谁是你主子?回宫?回什么宫?宸王宫?那种狗不拉屎的地方,我干吗要回去?”

于长顺不知她为何发怒,亦不知这些天来一直对自己言笑晏晏的她,何以一下子变成了个泼妇?心想:看来,今天她和殿下的心境都不太好,自己也不须把她的那些个气话往心里去。于是低声下气地赔笑:“好,好,主子不想回去,奴才就服侍主子去哪儿逛逛?”

耶律燕哥侧目:“逛逛?我要回辽国,你也跟着去吗?”于长顺不假思索:“主子去哪儿,奴才就去哪儿。”

耶律燕哥怒火正炽:“哦?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那我叫你去死,你去不去?”于长顺一怔:“主子怎会叫奴才去死?”

他正错愕慌乱,见她忽又换了张笑脸:“于侍卫长,我刚才是跟你说笑,你对我这么忠心,我又不是那不知好歹的糊涂人,又怎会叫你去死呢?”她这一笑,于长顺的魂儿都飞到了九天,只听她又道:“好吧,你既然愿意跟我,那我们就走吧。”于是于长顺领着众侍卫,拥着她登车西去。

林中,游凡凤搀扶着摇摇欲倒的赵长安,要送他回宫。赵长安如被蜂蜇,一把推开他:“不!我不回去。”游目四顾,“我……就在这儿……待一待,蛮好的。”

游凡凤皱眉:“到底怎么回事?”扳过他的肩膀,注视他的眼睛,“我们先回宫,什么事,等回去再说。”

他猛一挣:“不!”疾转身,就往树林深处狂奔。游凡凤一愕,急忙追上去。他跑得虽快,但步法散乱,毫无章法,游凡凤只两个起落便截住了他。他知此时的赵长安已神智不清,长叹声中,出指如风,点中他的肩井穴,然后交给随后赶到的侍卫,众人搀了他,出林登车回城。

当晚进膳时,尹梅意一脸忧急地望着缓缓进来的儿子,不等他请安落座便问:“年儿,今早怎么回事?怎么娘听说你很不好?午膳时怎么娘到处都找不到你?你这一整天跑哪儿去了?”

赵长安的脸比平日稍白了些,语气仍然平缓:“哦,没什么。延禧郡主脾气不太好,孩儿看她在这儿待得也不开心,今早就想送她回家去。她愣说是孩儿赶她走,争执了起来,孩儿也是一时糊涂了,言语上未免失仪。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娘不用担心。”

“是吗?”尹梅意更觉疑惑:知子莫如母,爱子素来宽容豁达,待人接物节制有度,对女子更格外忍让多礼,怎么今天不过“争执了几句”,便失了常态?

尹梅意顿了顿,又问道:“那整个午后你在哪儿?未时二刻皇宫来了两位公公,说今早顺昌门守门的佐官冲撞冒犯了你,皇上知道后,已命人把这名佐官鞭挞了三十皮鞭,让我说给你知道。”

赵长安一凛:皇帝意在警告自己,不得再擅自出城。“哦,送走延禧郡主,孩儿没处消遣,就去了恭王府,和恭王、十一皇子闲聊。后来一时性起,索性跑去皇史宬找父王的画像,想瞧瞧父王当年相貌如何,是不是也像孩儿一般,长得这样……吓人?”

尹梅意被逗笑了,满腹忧虑俱烟消云散:“哦?找到了吗?”

“翻了一下午都没有,可把那几位御史累坏了。不过……孩儿倒把自己的玉牒翻出来了。”尹梅意一怔,不由得低头,避开爱子探究的目光。

赵长安用勺搅了搅面前的白粥:“娘,孩儿跟冯先生是不是长得很像?”

听他换了个话头,尹梅意心中一宽,呷了口莲子羹,漫应道:“年儿怎么想的,竟会问起这个?嗯……”她瞟了一眼爱子,“年儿不说,娘倒还真没留意。”她微微一笑,“年儿的相貌,倒还真跟冯先生年轻时一模一样!”

赵长安手一颤,才舀起的一勺粥都洒在了桌上,但尹梅意没看见。

“那当年娘和父王在大婚前曾会过面吗?”

尹梅意淡然一笑:“这怎么可以?王宫大内,礼制极严,娘当年从姑苏到了这儿,就一人独居在这嘉年殿中,不分白天黑夜,殿外六十名太监值更看守,殿内四十名宫女服侍跟随,娘就是抬一下小手指尖,都有七八双眼睛在盯着,怕娘的行止会违礼失仪。礼制这么严苛,又怎么可能见得到宸王?直等过了四个月,大婚后,娘才见到那……年儿你的父王,是什么样子。”

赵长安沉吟片刻,又问:“娘,孩儿是足月出世的吗?”

尹梅意讶异地笑了:“傻孩子,你当然是足月才生的。怎么今天净问些这种怪话?”

他云淡风清地笑了:“是今天中午,跟睿王闲聊时,他们打趣说,孩儿定是未足月的早生孩子,天底下唯有先天不足的早生孩子,才会有这样厉害的脑袋。”

尹梅意失笑道:“胡说八道!自古以来,只听说先天不足的孩子会体弱多病,倒不曾听过会聪明过人的混话。”

赵长安亦笑:“是呵,孩儿当时也是这样笑话他们,可……”他蹙眉,“后来在皇史宬,孩儿看自己玉牒上写的生辰八字,竟是建元元年的三月初三,又见到当年娘和父王大婚的金宝玉册,上书的吉日却是隆兴十九年的九月初九。那……日子通扯算下来,当年孩儿岂不是至多才七个月就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