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煌煌赛奇宝(第2/5页)

这时骆家仆人已在八女身后放好了八张圆凳,八女坐下,开始吹拉弹奏起来。这一下,众人的眼都直了。

原来,八女的乐器奏法与平常不同,竟是一样乐器两女伺候!

弹琵琶的,只用右手轻拢慢捻,而由坐在她左边的另一女替她按弦;而替她按弦的女子,另一只手又拉着自己的胡琴,又有另一吹笛之女为她按弦;而吹笛之女左手为她按弦,右手又要按自己笛上的声孔……这样交错为用,居然不会跑音走调,纠缠不清。一时把众人都看傻了。

“这玩意儿,叫‘八音联欢’!本公子花了五年的工夫,才把她们调教出来!”皇甫士彬见自己一出手就震住了全场,不禁眯着眼笑了:去年自己只得了个榜眼,今年无论如何,自己也该拔了那头筹,做状元了吧?

众人还是平生第一次看见这么新奇难得的“玩意儿”,心道:这“八音联欢”稀奇是够稀奇了,可一般人家再是富贵,谁有闲情来伺候这“玩意儿”?且自己若把八女买回去,那老婆大人还不得跟自己玩儿命,家里上演全武行?且只看八女的姿色,这笔卖价也不会低,轩中开得起这价,又玩得起这“玩意儿”的,除了顾千万顾大财主,还能有谁?

而顾千万也正作如是想:他的二十八名娇妻美妾虽姿容姝丽,却无一人有此八女韵致。八女若买回去,当府中有来客时,唤出来一亮,那还不得艳惊四座?人生一世,赚那许多白花花、黄灿灿的金银来做什么?为的不就是炫耀摆阔吗?且八女白天可以侑客,晚上就伺候自己的枕席,这八个腰细肤白,一掐就出水的女孩儿,经以风流出名的皇甫公子亲手调教,那床笫上的功夫想来也不会差……想到这儿,早年过七旬的顾千万眯眼笑了。他一抬布满老年斑的胖手,立于他身后的顾府管家明白主人的心思,忙扬声高叫:“我家老爷出银一万两!”

“哗!”轩中人都暗吃一惊:其时市面上,买一名姿质上乘的少女作婢,价不过银十两而已,就算这名少女再有出色之处,身价也不会超出银二十两。而这个顾千万,开口就是一万两,显然,对八女他志在必得。

八女一看,出价的竟是这么一个俗不可耐、脑满肠肥、坐着不动都呼呼直喘的秃顶糟老头儿,无不花容失色。但自己既为奴婢,生来就是供有钱的大爷们淫辱玩弄的命,除了低眉顺服,又能怎样?众人看了八女那盈盈欲泣的模样,均觉不忍,但又帮不了她们,顾千万想要的“货”,谁能有这个财力跟他争?

“我出一万一千两!”忽然,有人开价。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那个坐上首主位的细眼青衫书生!见他竟敢跟自己争美人,顾千万心中恚怒,肥手再举。

“一万二千两!”顾府管家再次报价。

“一万五!”

顾千万的银子,早就多得不知怎么花才好了。去年春天,他与另一富商斗阔,比谁“散银”散得快,曾命人将两万两银子悉数打制成其薄如纸的银箔,然后用筐抬上城中最高的奉圣塔,迎风一抛,不过片刻工夫,两万银子就“散”得千干净净,吓惨了对手。未料,这时竟又有人来不自量力!他肥手再抬:“两万!”’?

“两万零一两!”书生含笑,斜瞄脸色已有些发紫的顾千万,“不管你出多少,我每次都比你多一两!”

“扑哧!”有人偷笑。顾千万气极:“好!那不管你出多少,老夫每次都比你多二两!”骆阳泰一看,二人已不是买宝,而是在斗气,不禁皱眉,正要设法解围。

“两万两!”书生身侧的中年文士忽然笑接道。

“嗯?”顾千万、骆阳泰及众人俱一愕,他的出价怎么反而低了?书生亦是不解:“叔叔?”

中年文士道:“公子,我报的两万两,是黄金!”

“哗!”所有的人都失声惊呼:两万两黄金,其时市价为白银二十四万八千九百九十六两八钱六分,以这个价买八个婢女,也太荒唐了!而八仙桌旁的人,除面色如板、不苟言笑的白发老者外,其余五人全笑了。

顾千万是咬牙切齿的笑,皇甫士彬是胜券在握的笑,骆阳泰是惊奇万分的笑,而一直闭目养神的瘦老头儿,则睁开了眼,别有意会地一笑,中年汉子和美妇相视而笑:这回,顾胖子要出丑了!

顾千万的一个肥头,瞬间全涨成了猪肝色。“老爷,”顾府管家小心翼翼,“咱们还跟不跟?”

“跟你娘个胡骚屁!”顾千万勃然大怒,“不跟,让这小王八羔子买了去,让这八个小烂骚货,三天就伺候得他脱精死掉!”

文士、书生的脸俱一沉。文士冷冷道:“姓顾的,你那张嘴最好放干净些!”眼瞅对方不怒自威的气势,顾千万颇觉气沮,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出狠话来。

“我买八女,”书生冷笑,“不过是不忍心她们落到猪狗一样的人手里,被糟蹋了。”他接过皇甫士彬派人送过来的八女身契,伸到烛火上,“现在,我就还了你们八个的自由身,另外再给你们每人三百两银子,作为你们回家的盘缠。”话语声中,一沓卖身契已化成了一缕青烟。一阵风过,纸灰纷纷扬扬地出轩而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好!”突然有人暴喝一声,紧跟着,所有的人都拍掌附和,震天价地叫好。眼望此景,皇甫士彬眼珠转了转,忽扬声道:“两万两黄金我不要了,就权当是我跟二位做个朋友,送给二位的吧。”

轩中的叫好声越发响亮了。骆阳泰掀髯笑道:“那皇甫公子今年的这个状元,可就要当不成了!”皇甫士彬笑道:“无妨,能结交到这样豪爽大气的好朋友,我三生有幸。”

八女从震惊中醒来,“叮咛咣啷”扔了乐器,扑到书生、文士膝前,磕头大哭。书生慌忙离座,伸手相扶:“不要,不要,我一见有人对我磕头,心里就不舒服。”安抚了八女,对骆阳泰道,“骆老前辈,麻烦借您的笔墨纸砚和印泥一用。”

要的物什很快送来,书生拈毫,信手在纸笺上画了个花押,再从袖中取出一方小印盖了,递与骆阳泰:“骆老前辈,想烦您派几个人,拿这个带她们去城中的义兴盛银楼,取两千四百两银子,分给她们,再为她们雇人雇车,各自送回家去!”

“公子少年老成,虑事周全,安排妥当。”骆阳泰由衷赞道,“老夫这就派人送她们走!”

等八女哭着再次磕头,谢恩离去,骆阳泰对中年汉子和美妇笑道:“管三爷、锦二娘,这次贤伉俪带来了什么难得的宝物,要让我等众人开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