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嵩山近帝都(第6/6页)

胡崇圣、龚万达面面相觑,都觉自己与闻明教当年旧事,只怕是祸非福,有心要率众早早离开这是非,又怕太着形迹,反惹起方腊杀机,不免坐立不安。钟蕴秀淡淡一笑,道:“论胸怀气度,我爹爹实在和教主差得太远,也难怪落得那般下场。”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伏在方腊腿上,慢慢闭上眼睛。方腊笑道:“秀儿倦了么?你不是要我去帮你截住龙树和尚,怎又不提了?”

钟蕴秀抬头迎向他目光,道:“韩夫人派我北上,本是要抢在龙树和尚前面拜会止观大师,让少林派别中了龙树的诡计。现下知道少林派本来就对朝廷不满,龙树去不去挑拨离间,也没什么分别。何况听教主的口气,也未必愿意帮我,我何必让伯伯为难?”方腊一怔,笑道:“怎么?跟你方伯伯赌气?”钟蕴秀低头道:“没有。我想过了,教主和朝廷作对一生,和韩元帅当年也有宿怨,要教主出手相助韩元帅,这事原本为难。是秀儿冒失了。”

方腊微笑不言,心道:“秀儿小小年纪,便这么多鬼心思,竟然对我也用这种以退为进的小手腕。本来我出手助她也没什么,只是不免叫她将天下事都瞧得忒容易了些,于她将来有损无益。”当下不再接口,向那掌柜道:“掌柜的,时候不早了,大伙儿只怕要在这里将就一夜。你自己去歇息罢。”那掌柜连声答应,又给众人杯中都续了水,这才同浑家两个自回后面草屋去了。

胡崇圣见钟蕴秀用过晚餐,伏在方腊腿上,鼻息沉沉,渐渐已入梦乡,方腊靠在墙上,闭目而坐,恍如入定。他想方腊乃是魔教教主,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与他多待得一刻,这一刻性命便不算是自己的,于是向龚万达使了个眼色,招呼了众人,便要动身。方腊忽然闭目道:“到哪里去?”胡崇圣吓了一跳,忙道:“方教主,我们牵挂着早点将信送到止观大师手里,是以想乘夜赶路。”方腊道:“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没我的话,谁也不许走。”胡崇圣心中叫苦,不敢争辩,只得远远的坐倒,瞧着方腊脸色,心中暗暗发愁。

这一夜胡崇圣坐立不安,哪里睡得着?几次想趁方腊入定,夺门而逃,到底却是不敢。好容易挨到天色微明,钟蕴秀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笑道:“好累。”方腊睁开双眼,向她凝视,微笑道:“腰酸背痛是么?看来这一年多梁红玉委实挺照顾你,这娇生惯养的脾气竟是一点没变。”

钟蕴秀报以笑容,忽见店堂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男人,“啊”的一声,双颊红云飞罩,忙逃进厨房,自去洗脸梳头,整理衣衫,过了良久良久方才出来,向方腊道:“方伯伯……”方腊不待她说完,挥手道:“不必多说,你在嵩山左近找个风景绝妙的所在,好生游玩一阵子罢,让这些大理来的朋友们跟着你服侍,到了六月十五,再一起上少林拜山。”钟蕴秀一呆,陡然明白他用意,喜道:“方伯伯,你是要我假扮这两位爷的伴当,混入少林寺,打探无遮大会的消息?”

方腊笑道:“你方伯伯还不明白你的性子么?截不住龙树,你心中自是不甘心就这么回去见梁红玉,多半要自个儿上少林寺去打探。少林寺素来不接待女客,凭你的武功,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混进寺去。何况无遮大会上,更不知有多少佛门高手在场,你更是难以接近大会之所。这些人武功虽然平平,却是大理段皇爷派来的使者,你跟着他们,自能光明正大参与那无遮大会了。”

钟蕴秀巧笑嫣然,眼光在胡、龚诸人脸上一一扫过,笑道:“多谢方伯伯想得周到,只是不知道这几位爷肯不肯帮忙。”胡崇圣心中怦怦乱跳,满心想要推辞,哪里开得了口?龚万达已抢着道:“愿意愿意,别说方教主吩咐下来,就是姑娘一句话,我兄弟也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方腊瞪了他一眼,道:“老夫是什么人,想必你们都是知道的。若要在你们身上种下些物事,或是喂你们吃些灵丹妙药,原本容易得紧,只是未免有失我方腊的身份。钟姑娘是我爱若掌珠的乖侄女,你们给我小心服侍好了,老夫自会记得你们的好处。明白么?”胡崇圣唯唯诺诺,龚万达却连声答应,眼中喜色洋溢而出。

钟蕴秀道:“方伯伯,你当真不能陪我去么?”方腊道:“这事情你方伯伯不想管,也管不了。只是秀儿你记着,若是一个不留神,让少林派拿住了,你只可说是方伯伯派你去的,可不能说出韩世忠、梁红玉的名字。”钟蕴秀点头答应了,方腊向她凝视半晌,又道:“梁红玉教你的本事,武功也还罢了,其余那些旁门左道的法门,能够不用,最好少用。玷辱了你爹爹和本教的声名犹在其次,只怕给你自己惹上无穷的祸患!”说到此处,已是声色俱厉。钟蕴秀脸上一红,向龚万达瞧了一眼,心道:“原来方伯伯毕竟瞧出来了。”正要分说两句,却见方腊挥了挥手,道:“你方伯伯现下要去信阳一趟,给你找个帮手来。你自己好自为之罢。”青影闪动,说到最后那个“罢”字,人已飘出门外。

钟蕴秀怦然心动:“方伯伯说要到信阳给我找个帮手来,那是什么人啊?难道……难道是他?”眼见大理诸人正自望着自己,只待吩咐,当下不再多想,笑吟吟地道:“胡大哥,龚大哥,方教主让咱们挨到六月十五再上少林。这左近除了嵩山,可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第二十二回:意速行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