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进京(第2/7页)



方非生平第一次写符,握笔在手,心跳如雷,他学着简怀鲁的样子,一边书写,一边念诵,元气传到笔端,好似暮春的蚕儿,吐出青色的游丝,笔尖每一根毫毛,都与他的心思相连,一个个青色的符字,就像是从心底里飞出来的。

试了好几次,要么念咒太快,要么写符太慢,两者节奏不合,符法就不能生效。方非写到第七遍,一写完,笔管向上一跳,笔锋抖动两下,一丝一缕地收入笔管。

“好!”简怀鲁拍了拍手,“干得不错!”

第一次写符成功。方非像是做梦,盯着光秃秃的笔杆,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还要勤加练习,收放自如才行。”简怀鲁说完,又教方非将元气注入笔管,笔锋感应元气,就会自行吐出。

方非放出笔锋,重新练起。这一次又不灵光,接下来十次中间,顶多两次成功。可他十分入迷,这一天余下的时间,全都拿来符笔,对着天上指指戳戳。

从这一天,众人发现,方非起了微妙的变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听见他的念咒声,就连如厕方便,隔了一道门户,也能听见里面有人大喝:“丝丝入袖里敛锋”。

申田田见他痴迷符法,心血来潮,又教了他一道“梳头理发符”。进入震旦以后,方非的头发长得飞快,这时已经长可及腰,成日乱糟糟的,申田田看着十分碍眼,教他这道符法,本意是想让他整理一下头发,可是接下来的情形,却叫女狼神始料不及。

方非学会了这道符咒,如获至宝,成天站在镜子面前,先把头发揉乱,再来一声“理千万泥丸玄华”。笔势狠狠一挥,满头的乱发马上服服帖帖。这也罢了,方非十分热心,摆弄自己的还不过瘾,看见别人的头发蓬乱,马上挥笔念咒,从申田田至简容,一个也不放过。

众人的头发各式各样。简怀鲁挽到头顶,简容挽了个挽了个丫髻,简真弄得乱七八糟,自以为挺有个性。至于申田田,每天都要花上一个钟头打理头发,那发式一眼看到头,活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这些发式遇上方非,统统倒了大霉,一道符光过后,人人变成了清汤挂面,长头发挂在身后,可以互相当作镜子照脸。

简怀鲁无可奈何,摇头苦笑;简真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简容没心没肺,一味咧嘴傻笑;只有女狼神的叫声最惨,她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又花了一个钟头,才把头发弄回了原样。为了防范再次遭殃,她在头上加了一道防护符,符光绕着头发转动,站在那儿,就像是画儿里顶头祥光的神佛。

这还不算完,没过几天,方非又学了“吃吃喝喝符”。这一道符顾名思义,不用筷子刀叉,只用一支符笔,就能叫饭菜乖乖跳进嘴里。简氏一家都这么吃饭。方非看得眼馋,央求简真传授,大个儿耳根子软,听了两句好话,立马教给了方非。

比起以前的符法,这一道符要困难不少。方非找来一碗米饭,偷偷练了几次,自觉大功告成,当晚吃饭的时候,突然使了出来,本意是给众人一个惊喜,怎知符光一闪,饭菜统统乱了阵脚,一股脑儿地猛冲过来。

方非一张嘴巴,根本应付不来。热汤灌进了鼻子,饭团糊住了眼睛,一块排骨卡在喉咙中间,几乎把他活活憋死,要不是简怀鲁眼疾手快,那一锅热汤十九也要淋在他的头上。

晚饭泡了汤,客厅里一片狼藉。申田田弄清缘由,不好责怪方非,只把简真臭骂了一顿,方非一边听着,也觉老大没味。

考试日渐逼近,简真功课更紧。神形甲折了翅膀,飞行不灵,只能蹦蹦跳跳地做做样子。申田田为了这事老大犯悉,误码起人来也格外厉害。

华盖车里禁飞,简容到了车外,好比鸟儿出笼,驭着小剑左冲右突。兄弟俩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相比起来,做哥哥的更加落魄,做弟弟的越发得意。

弄砸了晚饭,方非不敢在车里写符,也跑到车外练习。写了一会儿,眼看简容飞行自如,一时站在那儿,不觉看得入神。

“你也想飞?”身后有人说话。

方非一回头,简怀鲁盯着他上下打量。

“我不会飞啊!”方非低头咕哝。

“道者开了窍,飞蛾破了茧!会不会飞,你试试就知道!”

“我没剑……”

“你没有剑,有尺木啊!”简怀鲁眨眼一笑,“尺木是神龙上天飞行的本钱,本身就是一把神妙的飞剑。”

方非又惊又吉,转身拿出尺木。吹花郎伸手接过,向前一抛,尺木离地半米,静静悬在空中。

“跳上去!”简怀鲁拍了拍方非的肩膀。申田田正在教训简真,闻声掉头一看,笑着说:“好哇,苍龙要上天了!”大个儿也望着方非,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方非望着尺木,双腿一阵发软,嗓子又干又涩,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

“飞呀!飞呀!”简容飞了过来,绕着他呼呼打转。

方非长吸了一口气,奋向一跃,跳向尺木。

双脚踩上尺木,木棒向下一沉,方非心生狂喜,以为就要起飞。冷不妨脚底一滑,尺木向右闪开,他陡然失去平衡,脑袋朝下,鼻子抢先着地,只一热,血就流了出来。

四周一片沉寂,方非双颊火烧,几乎失去了爬起来的勇气。

“死酒鬼!”申田田大叫,“怎么回事?人摔了你也不管?”

“这个,我也没想到……”简怀鲁叹了口气,扶起方非,挥笔止了他的鼻血。

“没劲!”简容一扁小嘴,“我还当他是个羽士呢!”

“闭嘴!”申田田皱眉说,“他才试了一次!”

“我第一次就能飞!”小东西一阵得意。

“他是他,你是你!他又没叫神龙吓了尿裤子!”

简容给人捏到痛处,气急败坏:“好呀,有本事再试一次!”申田田也说:“试就试,方非,别怕!”

方非定定神,踢踢腿,运足力气一跳,双脚刚刚沾上尺木,木棒鬼使神差,忽又向左滑出。方非这次留了心,笔直落下,没有摔倒,可是心里加倍难受,面孔快要渗出鲜血。

“看吧!”简容手舞足蹈,“我没说错吧,他不是羽士!”

申田田迟疑一下,皱眉说:“死酒鬼,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简怀鲁摇了摇头,“我也没见有人用过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