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美杜莎(第4/5页)



“美杜莎的眼睛?”她茫然地重复,忽然想起苏娅嬷嬷临终时的话。

“是的,”西泽尔的声音仿佛是诅咒。

“除了我,凡是看到你眼睛的人都会死去!”

阿黛尔脱口惊呼,不可思议的抱住了头,只觉的头痛欲裂。

是的……是的!都想起来了!童年时的黑暗,那些出现在记忆里的一张张濒死的脸,扭曲而恐惧的表情——那些人在她的视线里逐渐死去,在临死地时候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地狱之门徐徐打开!

“从诞生一睁开眼开始,你就杀死了身边所有的侍女。”西泽尔叹息,“为了掩饰你的这种魔力,父亲他对外宣称你天生失明。用布蒙住了你的眼睛。”

她开始颤栗,无法抗拒这样的诅咒般的描述。

“但是,父亲他也利用了你这种可怕的才能。在这间密室里。藉由你的力量,他为自己除去了无数的政敌——那些政客被约到此处,然后在看到你的眼睛时猝及不妨的死去,死状和心肌梗塞毫无区别。”

西泽尔冷笑:“最后,他如愿以偿的当上了教皇。”

阿黛尔怔怔听着,身子剧烈的颤抖着,脸色苍白却无言反驳。

是的,这一切,的确和她残存的记忆碎片完全吻合!

“可是……母亲她……”她喃喃。

“她是一个魔鬼般可怕的女人。有人说她是个东陆女巫,这或许是真的——”西泽尔冷笑起来,用冷酷的言辞评论着自己的母亲,“她用巫术帮助父亲登上了王位后,有一天却忽然发了疯,居然返回来要杀死自己的两个孩子,她要把我们送回地狱里去!”

阿黛尔全身颤栗,无法说话,想起了那可怕的一夜。

“不过,她没能如愿。只来得及在侍卫到来前将手伸入柜子,刺向你的眼睛,封印了你的能力。”西泽尔低声,回溯到了当年最恐惧的那一段记忆,“但是或许因为太仓卒,那个封印的力量有限。后来当你遇到生死危机,出于极度的恐惧,那种可怖的诅咒力量还是会被释放出来——比如在高黎王宫里那一次。”

她渐渐明白了那几次噩梦般的遭遇的究竟,用手捂住了脸。

原来如此!——那些人,那些高黎王宫里的贵族,那些结婚前夜刺杀她的刺客,原来都是被她杀死的?那数以百计的人,原来都是死于自己的手下!

“我们对父亲来说还有用,为了隐瞒真相,所有侍女都被处死,剩下的莉卡也被送入了疯人院。”西泽尔冷笑,“在母亲被烧死后,天见可怜,你居然奇迹般的重新获得了光明——只是再也记不起童年时的种种。”

西泽尔叹息,抚摩着她出神的脸:“所以,可怜的阿黛尔,对你而言,那个所谓的‘童年’的记忆里,就永远充斥了黑暗和死亡——因为在那漫长的八年里你唯一见过的人,除了我,便只有那些在你视线里死亡的脸。”

她身子不停的发抖,觉得耳畔的声音恍如魔鬼的耳语,如此真实却如此残酷。

“阿黛尔,你是否明白?我们的宿命是连在一起的——从一开始就是。”

“我们都是魔鬼的孩子。”

阿黛尔忽然间捂住耳朵,失声尖叫起来,声音响彻了密室。

西泽尔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站在妹妹的身后。从椅子后伸出双臂,将她静静围绕,宛如十几年前做过的无数次一样。他紧紧抱着她,仿佛抱着多年前那个因为看到死人而崩溃的孩子,直到她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现在,”寂静的黑暗里。他对她低语:“你还想逃么?”

阿黛尔紧闭着眼睛,身子微微颤栗,压抑的哽咽在喉间挣扎,泪水终于失去了控制,接二连三的落下,滴落在西泽尔的手背上,炽热。

“还有一件事,你一定也不知道。”西泽尔在她耳畔冷笑,“我那与生俱来的病——那种被称为‘神之诅咒’的先天性疾病,其实并不是癫痫!”

她吃惊地睁开眼睛,却因为被抱着而无法回头看他的表情。

西泽尔贴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对,那是毒药!几乎是从我一生下来开始,父亲就对我下了毒——他要控制我,令我永远俯首帖耳听命于他。你明白了么?”

一阵颤栗从脊背流过。她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颤声:“哥哥!”

“不过,现在没事了,阿黛尔。”他轻轻微笑,拍着她的后背,“你明白我为什么一直致力于药学研究了么?自从明白真相后。我一直试图解开那种传说中无法可解的诅咒之毒——我失败了很多次。每次发作时都生不如死。但到了现在,我基本上已经能控制住那种毒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冰冷。

原来,她并不曾真的了解西泽尔,尽管他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西泽尔在黑暗里笑了笑:“阿黛尔,我们是无法真正融入到这个世界去的,因为我们是异端、是怪胎、是魔物,不被理解也不被这个世界接受——从很小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们并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

他的声音渐渐难以控制的提高起来,终于强迫自己停下来,沉默。

“你是善良纯真的孩子,阿黛尔。你一直不相信那些传言。”西泽尔阖起了眼睛,叹息,“但是,对我而言,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们并不是苏萨尔、普林尼那样的普通人——我相信我们是魔鬼的孩子,并且以此为准则去做事。

“但是,无论如何,我却不愿我亲爱的妹妹背负和我一样的重担。”西泽尔低声苦笑:“太沉重太荒谬了……听起来简直就像一场噩梦,不是么?”

“……”她握紧了扶手,哽咽不语。

她在他的话语里颤栗,记忆的洪流席卷而来,将她冲得不辨方向。

“明白了么,阿黛尔?对父母而言,我们不过是一对傀儡,一件工具。”西泽尔冷笑起来,“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下去——但是,当你被父亲送给那个老头时,我就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我是绝不可能这样芶活下去的!”

他冷冷看着穹顶,眼里掠过一丝光:“如果不想被他们操纵,就必须挣脱。”

“挣脱?”她喃喃。

“是。”西泽尔冷笑起来,“挣脱这一切,拥有全新的生活。”

她抬起布满泪痕地脸怔怔的看着西泽尔,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