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双城 十四、舞者(第3/8页)



而面前这个沧流帝国的年轻军人居然依旧握剑拦在前方——显然是原先就有伤在身、云焕眉心和咽喉的伤口在不停流血,让原本英挺的面目变得可怖。苏摩看到了对手的眼神,不由自主微微颔首:那样的眼神仿佛铁与血的组合,没有一丝“人”的软弱。

难怪……沧流帝国里居然有这样的战士。果然可以镇住这整个云荒大陆。

方才赶来时、也远远看到了风隼的攻击能力——原来冰族的沧流帝国、居然拥有这样出色的战士和战车……那简直是钢铁般不可摧毁的力量!即使是自己、面对一架风隼也罢了,如果三架以上风隼同时攻击、只怕要全身而退也不是容易的事吧?更何况复国军里的那些天生不适合作战鲛人……又要如何面对这样强大的军队。

短短一瞬间,苏摩脑中已经转过千百个念头。

而此刻,用光剑驻地、勉力支持着身体不倒下的沧流帝国少将,却也是用同样复杂的心情看着面前这个盲人傀儡师。

这、这还是人所能拥有的力量么?居然就用那样细细的引线扯裂了风隼!

就算他没有和西京交过手,用全部能力来对抗这个人,也未必有获胜的把握。

这个人是个鲛人吧?看那样的容貌和发色,并不是普通云荒人所能拥有的。然而,这个双目无光的傀儡师,居然能用看起来如此没有力量的双手、操纵着纤细到看不见的丝线,将一切有形的东西切割成一片片!

一个鲛人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看着面前十指上戴着奇异指环的鲛人傀儡师,看着他空洞的深碧色眼睛,云焕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样无与伦比的五官、是他至今未曾在鲛人一族中找到可以媲美的。然而那样漂亮的脸却没有丝毫女气,一望而知是个男子——因为眼中阴枭的杀气。

方才的激战里,虽然连着受了四五处伤,然而这个傀儡师也被他的天问剑法划伤了肩膀——衣衫被削破,露出了宽阔肩背上纹身的一角:黑色的龙的爪子,仿佛雷霆万钧地撕破衣衫的束缚,探出来。

龙神!

想起早上看到的鲛人少女汀,又记起前几天在半途中遇上的鲛人左权使炎汐,云焕的眼睛陡然收缩——那么多鲛人忽然出现在桃源郡,应该不是巧合……难道是复国军为了什么目的有所行动?这个鲛人傀儡师,一定是引起复国军震动的人物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得赶快回去禀告巫彭大人才行。不然这边皇天刚收回、新的变乱又要起了!

眼角瞟过,云焕发现风隼都已经掉头返回——那个戴着皇天的女孩子,也已经在风隼上了吧?任务已经完成,不必久留。下意识地,云焕往后踏出了一步。

“怎么,这就想逃了么?”根本没有看他、那个傀儡师笑了起来,眼神是冷醒的,也抬头看着半空准备飞走的风隼,手指抬起,一点半空,吩咐,“阿诺,给我过去、拦住那架刚刚扔下长索卷走那笙的风隼!”

云焕诧然,还没有明白苏摩对着什么人吩咐这样的话,忽然间听到轻轻的“咔哒”声,什么东西跳到了地上,迅速奔远。

眼角余光还来得及看到那个东西,沧流帝国一向冷定的少将忽然间因为震惊而睁大了眼睛——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个不过两尺高的东西、身上还拖着丝丝缕缕的引线。居然是……一个会自己跑动的傀儡?

“别管阿诺——你的对手是我,少将。”还没有将目光从那个偶人身上挪开,耳边忽然听到了苏摩冷淡的声音,极细的呼啸声破空而来,“让我看看沧流帝国的军人到底有多少份量吧!可别让我失望才好。”

云焕抬手格挡,躲过了一击。然而毕竟重伤在身,连番剧斗之下已然力不从心,虽然堪堪挡开、可丝线的末端还是在他脸上切开了一道血口子。

“咦,怎么力道越来越弱了?”苏摩看着对手,微微冷笑起来,眼神冰冷,手腕抬起,迅速地震动起来,“这可不是跳绳哦!如果不跟着我的引线起舞的话、很快就要被肢解开来的——可不是你们冰族的十巫才会玩分尸这一手啊。”

漫天丝线纵横交错,以人眼无法看见的速度交割而来。

云焕急退,反手拔剑,光剑如同水银泼地,护住周身上下。他足尖连点、在密风急雨般的引线空隙中转侧,用尽了所有残余的力量,穿梭在那一张不断收缩的巨网中。

“哦,不错,非常不错!”看到沧流帝国少将的身手,傀儡师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显然始终不曾出全力,“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人对舞了——我们再快一点如何?”

他手一拍,忽然间手足按照一种奇异的韵律开始舞动,举手抬足之间,手上的丝线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相互交剪而来,丝线之间居然激射出淡淡的白光,发出啪啪的声音。

苏摩的速度一加快、云焕不自禁地被逼着加快了闪避的速度。

因为太过剧烈的运动,心脏激烈搏动着、几乎已经无法承受体内奔腾的血脉。颈中的伤口再度裂开了,随着他每一个动作、鲜血洒落在烧杀过后狼藉一片的地面上。

两个人的脚尖都踩着尸体,不停地飞掠。夕照下,漫天若有若无的丝线反射出淡淡的冰冷的光,在两人之间织出看不见的网。双方的身形都是极快的,然而身姿毕竟有别:云焕拔剑当空,已经有些力竭和急切,仿佛在漫天的闪电中穿梭,慢的一丝一毫、便会被闪电焚为灰烬。

苏摩却是一直控制着节奏,手指间飞舞着引线,切出点点鲜血。然而他转动修长的手指、却仿佛是在拨动古琴的冰弦,神色沉醉自如。伸臂、回顾、俯首、扬眉……仿佛那不是一场踏在尸体上的对决、只是独面天地的一场独舞独吟。

那种独舞和独吟,在百年来孤寂如冰的岁月里、他已经面对旷寥的大荒,进行过无数次。

他没有再看云焕一眼,然而却能感觉到对手体力的急遽下降,已经跟不上那样的节奏。苏摩手臂起落,越舞越急,蓝色的长发飞扬着,和透明的引线纠缠在一起,到最后已经看不清是他舞动这漫天的杀人利器、还是那些看不见的丝线带动他修长肢体的种种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