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2页)

独眼将手合成杯状,掌心向下放在柜台上,喃喃自语,然后把手张开。手下出现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蜘蛛,长着一只毛茸茸的松鼠尾巴,看起来怪恶心的。谁说独眼没有幽默细胞。蜘蛛匆匆跑过地面,蹦跳着朝我这边跑了过来。独眼的那张黑脸上没戴眼罩,这会儿,他正冲我咧嘴笑着,跟着,那只蜘蛛飞快地朝地精跑过去。

魔法的本质是要将人引往错误的方向,即便施法者并无恶意,所以这只长着松鼠尾巴的蜘蛛,也是同样作用。

地精没有睡着。他只是躺在杂草里。蜘蛛朝他靠近时,他猛一转身,挥舞着一根柴火。蜘蛛躲过一劫,地精用力捶打地面,却总也砸不到蜘蛛。蜘蛛左躲右闪,总能逃脱,独眼乐坏了,咯咯地笑个不停。

火焰中的那张脸又出现了,还吐出了舌头。地精的裤裆冒烟了。

“活见鬼。”我道。

“什么?”团长头也没抬地问道。他和副团长一直在争论到底是用心城还是书城做大本营的问题。

也不知道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很多人蜂拥过来看热闹。“要我说独眼会赢。”我道。

“是吗?”团长也来了兴趣。独眼好多年没在地精身上占过便宜了。

地精吃惊地张开那张蛤蟆嘴,不停地拍打屁股。“你这个阴险小人!”他尖叫道,“我要掐死你!把你的心肝掏出来吃掉!我要……我要……”

说来也怪,平日里地精从不发火。这次他是真生气了。这个时候,独眼的小把戏就会得逞。要是地精心平气和,独眼自认不是他的对手。

“别闹了。”团长说。

我和老艾决定插手。事情还真是有点儿不好办。地精刚才的警告可不是闹着玩的。独眼勾起了他的火气,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发飙。“得了。”我告诉独眼。

独眼罢手了,地精也没再折腾。不过,两人之间仍然有股剑拔弩张的味道。

几个人开始抱怨,有人押了重注。通常情况下,谁也不会将一块铜板压在独眼身上。谁都知道地精比他厉害,但这次他看上去没讨到便宜。地精不想就这么算了。他也不想按常理出牌。地精拿起地上的一把剑,朝独眼冲了过去。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把剑又大又破,地精的个子又很小,却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起来颇是滑稽。老艾拿他没辙,于是示意我去帮忙。几个人反应很快,用水泼在地精的背上。他猛一转身,嘴里骂骂咧咧,使出一个致命的咒语。

这下麻烦大了。十二个人跳了进来。有人又用一桶水兜头淋下。这下终于将地精火暴的脾气浇灭了。我们把他的剑卸了下来。他看起来一脸的窘困。虽然还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却窘得要命。

我领着他来到火堆旁,然后坐在他身边。“怎么回事?到底咋回事?”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团长。这会儿,独眼正在他跟前,团长正劈头盖脸地训斥他。

“我也不知道,碎嘴。”地精盯着火苗垂头丧气地说,“事情像是一股脑都出现了。比如说今晚的伏击,换汤不换药。别的省也总有叛军。他们就跟牛粪里的蛆虫一样,繁殖个不停。我无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且我现在越来越老了。事实上,如果你回头想想,我们非但没有让世界变好,反而是雪上加霜。”他摇摇头,“不能这样说。其实我也不想这么说,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就跟传染病一样。”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老艾、地精,以及所有的人,从他们的论调来看,黑色佣兵团还真是出问题了。我怀疑过,不过也没准备进一步分析。大家真是太消沉了。

“咱们现在须要真枪实弹地干一场,”我说,“自从查姆之战后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如果真让我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参加某个行动,倒也能缓解症状,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作为一名医生,我并不推崇这种只针对症状下药的方式。疾病总有一天会再次缠身,必须彻底根除才行。

“我们现在需要……”地精细弱蚊蝇地说,声音几乎淹没在噼啪燃烧的火苗中,“一份有信念的事业。”

“没错,”我说,“的确需要这个。”

外面传来了恐惧、愤怒的哀号声,是那些俘虏发现他们正在自掘坟墓后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