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清晨的甜蜜刀锋 第三章(第2/2页)

“什么不堪之物?”

宇文晟恭敬地把身上包着的几卷画轴递了上来,白徵明展开一看,脸色马上变成青紫色,猛地一甩手扔到了地上,似乎拿到的是炭火。周围离得近的人看得很清楚,在露出来的画面上,赤裸的男人和女人四肢纠缠在一起,摆出种种欢爱姿势。

莫宇焱见到白徵明失色,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微笑:“本来,这种小事算不得什么,平时抓了,教训两句也就放了。但是五殿下您手下的人个个都是饱学之士,怎能与粗鄙村夫相比?”

白徵明脸上像打翻了染缸,所有的颜色都出齐了。莫宇焱乘胜追击:“人先交还五殿下,万望以后严加管教。”岳歧锋在下面站着,一条胳膊被宇文晟拉着,只是低着头,瘦弱的身体不停地颤抖,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下面的议论声音越来越大,所有的人都用嫌恶的眼神注视他。而楚道石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友,干着急没有办法,只有忍着听白徵明如何发落。

莫宇焱估摸着把五皇子也郁闷够了,这才凑过来,低声在白徵明耳边说了两句,五皇子的脸色立刻停止了变化,他一甩袖子,冲厘于期和楚道石一点头,直接离开了前厅。那二人不明就里,但是立刻随后跟来,楚道石虽然担心岳歧锋,也只能一边回头,一边弃他而去。

跟他们同时离开的,还包括从大理寺来的二人。宇文晟刚一放开岳歧锋,后者就踉跄着跪倒在地上,他抬头望向白徵明一行人,正好与楚道石的眼神遇上。

一瞬间,岳歧锋眼睛中闪现的,是彻底的震惊,和无穷无尽的屈辱。

楚道石转回头去,心中唯有叹息。

等来到白徵明的私人书房,厘于期把门掩上,确认无人偷听后,莫宇焱单刀直入:“黑市上死了人。”

“详细情况?”

“就是因为这个小子。宇文你来说。”

宇文晟拱手:“二殿下的人查办黑市,羞辱这个姓岳的小子,渎貉忽然冒出……”

“渎貉?”

“大殿下手下那个从不报名,高大壮硕的无脸男。”

厘于期哼了一声:“我有印象。”

“后来?”

“渎貉不知何意,似乎有心庇护,与二殿下的人起了冲突,剑伤了其中一人。”

白徵明皱着眉头:“这也没什么啊。死了人了是什么意思?”

宇文晟的脸上明显有汗液微微渗出,似乎那一幕依然还在眼前盘旋,他低声说:“围观的两个人,脑袋立刻从身上掉了下来,溅了一地血。”

“什么?!”白徵明惊得一抖,“脑袋搬家?那个渎貉当街斩人?”

“怪就怪在这里。”宇文晟说,“包括属下在内,都没看见他用的什么手段。”

厘于期上前问道:“他不是用的软剑吗?动作虽然快,也不至于看不清。”

宇文晟摇摇头:“大概这位公子眼快,在下无能,没有看清。”

莫宇焱瞥了一眼厘于期:“如果连他都看不清的话,恐怕能看清的人也不多了。”后者不屑地一摆头,没回话。白徵明用手使劲顶着脑门:“你刚才说他为什么动手?”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宇文晟搔搔头说,“只能感觉,他好像有意打抱不平。”

“不,我看不像。”莫宇焱抱着肩膀,“大殿下手下的人都很谨慎,没有上面授意,他们不会擅自行事。”

白徵明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倒是那边有意要找这边的事儿?”

莫宇焱点头:“这就要看您几位的判断,我的话就到这里了。”

“后来怎么解决的?”

宇文晟继续回答:“二殿下那边是敖氏兄弟和几个官吏,也带了自己的打手,但明显不是渎貉的对手,两方面正要打起来之际,小的觉得再不出面,一定会闹大,所以就带着人从中制止,把那两个死者抬出去埋了,抓了姓岳的小子,把围观的人赶散了。”

莫宇焱接过话头:“我把人给五殿下送过来,也是演戏给人看,主要是过来提醒您一下,大殿下回到天启后,和二殿下最近屡有摩擦,上头不管,估计是想看戏,您千万留神,可别站错了位置。”

白徵明感激地望着他:“谢谢莫大人提醒。”

后者摇摇手:“昔年冀妃殿下一言之恩,臣下至今未忘。”

二人心知肚明,不再搭话,只是彼此一拱手,莫宇焱带着手下快步离开了五皇子府。

白徵明目送他离去,半晌无言。厘于期在后面忍不住,打破寂静道:“终于开始狗咬狗了啊。”

白徵明没回头,肩膀抖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笑:“反正跟我没关系。”

楚道石忽然跟了一句:“一个父亲的儿子,怎么能说是没关系?”

厘于期呛他的话头儿:“有关系也不能把自己往血海里推,人生在世,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楚道石走到白徵明背后:“看戏虽然舒服,但是你能彻底撇清吗?为了长远打算,要早做提防,仅仅自保绝对不够。”

白徵明惊讶地转过身来,像是不认识地看着楚道石:“楚兄,第一次听你讲这些。”

“有些话,迟早都要说——就比如说现在,人犯我跟我犯人之间比起来,还是后者比较安全些吧。”楚道石的话语,带着奇妙的说服力,一字一句听在了白徵明耳朵里。

厘于期心头一紧,某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他急忙趋前打断:“姓楚的,你想要陷殿下于不义吗?这种事情不是你我应该讨论的。”

楚道石冲着他含义微妙地一笑:“当然还是由殿下本人定夺,我只是建议而已。”

白徵明的神情已经显得犹豫不决,厘于期深吸一口气,决心祭出杀手锏:“要是老三老四还在的话……”

“别说了!”白徵明脸色骤变,他厉声打断厘于期的话头,“你想说的我知道了。”

楚道石心中一动:在前阵子的饮露宫梦变事件中,白徵明似乎也提到过“没了的三哥四哥”,这其中难道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隐情?看上去这是白徵明的旧痛,厘于期不惜刺伤于他,也要拦住我对他的暗示,究竟欲以何为?

他用眼睛扫了一眼厘于期,后者的双眼中射出了胜利的光芒,楚道石在肚子里冷笑:

螳臂当车吗?

一阵空虚感瞬间笼罩了秘术士的心:如果可能的话,真不想就此匆忙地踏上人生。

这春天的尾声,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细细体味,而酷热的炎夏,就要无情地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