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玛莉珍(第2/5页)

“什么事?”他沉声发问,脸色阴晴不定。

“有,有鬼……”简妮被吓得几乎说不出话,她掩着嘴,直视着花园里树丛后面的黑暗,“我看到有个白影子跑了过去……那一定是鬼!”

在高尔爵士出现之前,管家已经带着人去那里巡视过两次,但是并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现。爵士加派了人手,同时也通知了正在外面街上巡视的警察,但是在一大票人把整座御医府翻了个底朝天之后,他们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高尔爵士勃然大怒,这个时候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人在无中生有,惹事生非。正当他打算把简妮揪出来大骂一顿,却发现哪里都找不到那个小丫头了。

高尔爵士更加愤怒,他愈发肯定这场“闹鬼事件”只是大惊小怪的女仆在胡闹而已。

“立刻把她给我找出来!”他高声下令,同时心底暗自盘算,明天就要把这个惹事的小丫头辞退。

管家带着几个家仆加紧了搜查。这一次不但重新检查了花园和院子,甚至连御医府的每一个房间,包括小姐们的闺房都不放过。过了没一会儿,管家慌慌张张地跑到高尔爵士面前,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高尔爵士立刻变了脸色。

他跟着管家来到后院,在下人们住的房子外面,两个女仆已经哭成一团。他推门进去,看到那个小女仆简妮正和衣躺在床上。她的眼睛半睁着,她的嘴唇张开,脸上呈现一种诡异的表情,似乎正沉浸在某种巨大的幸福里。她还有体温,但是心跳已经绝对停止了。她就像被某种鬼怪摄了魂,突然地死去,没有任何征兆。她的全身也没有任何伤口。

高尔爵士的眉头紧紧绞在了一起。

他出了钱让仆人不要声张,千叮咛万嘱咐,特别是一定瞒住重病之中的夏洛特,以免她再次受到惊吓胡思乱想。他随即默默叫来警察和验尸官,对他们简单交代了几句,如果查出什么线索再通知他,就让对方把简妮的尸体抬走了。

在黎明之前,高尔走上楼梯,硬着头皮去敲罗莎的门。

“有事吗?”罗莎的神色仍然冷冷冰冰,似乎对他的来访十分不耐烦。

“长老在昨天夜里受了伤,属下一直疏于慰问……”

“已经没事了。”罗莎立刻打断了他的繁文缛节,她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心底极力掩饰的焦虑。“家里有麻烦?”她直接问道。

“死了一个女仆。”高尔小声开口。

“和我没关系。”

“属下并不是这个意思。”高尔脸上发烧,他完全不敢抬头,嘴里赶紧说,“只是……篝火节那个早上看门狗死得凄惨,今天这个女仆也死得十分蹊跷。她年纪很轻,身体也很健康,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现在家里上下人心惶惶,管家和仆从在内外巡视,已经几天没休息了……”

“一条狗和一个女仆。”罗莎重复。

“……就当属下什么也没说。”高尔医生意料之内地叹了口气,他转过了身子。

然而罗莎的声音却又从背后又送了过来。

“今天晚上你让大家都去睡吧。”罗莎淡淡地说,“既然我现在住在这里,若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帮你留意的。”

高尔大喜过望。他转过头刚想道谢,却看到了罗莎脸上那个嘲讽的表情。

“你现在非但不用防我,反倒利用我去保护你的家人。”罗莎斜睨着他,舔了舔嘴唇,“你这着棋下得挺不错的啊,圣杯三。”

高尔脸色发青,他想再替自己辩白几句,罗莎却“嘭”的一响关上了房门。

星期四的白天就这样来了又过了。

这天傍晚,当天边最后一缕稀薄的日光被地平线吞没,天空倏然转阴,紧接着稀疏的细雨落了下来,冰冷的雾气再次弥漫了伦敦城的夜。

因为艾博兰探长派人在白教堂地区持续不断的严密搜捕,“杰克”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出来露面,就连平时的罪案也少了很多,甚至连盗贼们都不再出来活动了。人们放松了警惕,大小酒铺全部开张,赌场和烟馆同时敞开了大门,处处白烟袅袅,客人酩酊大醉,廉价酒精的味道在大街小巷弥漫着,街头妓女的生意也就愈发兴隆。

迪克兰·高尔正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罗莎今天并没有要求和他一起出来。他一个人在街上溜达着,外套里面衬衫的领口没有系紧,冷风灌了进去。迪克兰打了个哆嗦,拧开怀中威士忌酒瓶的盖子,又狠狠灌下了一大口酒。

“哎哟,这不是高尔少爷吗?”

一个娇媚的声音传入耳朵,紧接着,一只温暖的手臂蛇一样滑入了他敞开的领口。那个红发的爱尔兰妓女从背后贴了上来,用另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吹入了他的后颈,女子咬着他的耳朵。

迪克兰模模糊糊地伸过手,扳过女子的脸,他转过头吻着她。

威士忌的味道,香水的味道,情欲的味道,还有……血的味道。

那是跳跃的、奔流的、涌动的赤红色鲜血,从对方的嘴唇上传来了玫瑰花的香气,对方发亮的绿色眼睛就好像浸泡在午夜池塘里的翡翠……

不,不对!迪克兰猛地推开了怀中的女子。女子吃惊地看着他。

“玛莉珍,抱歉……”

迪克兰的酒突然醒了,他用惯常的惊慌神色看着面前突然发怒的女子。这全都是他的错。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上前替对方揉揉撞痛在墙上的手臂,可他只是笨拙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玛莉珍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微笑。“我的小少爷啊。”她捧起了迪克兰的脸,“你心里到底在想着谁?是昨天晚上来的女人吗?”

“不,不是……”迪克兰想转头避开对方的眼睛,但是玛莉珍却凑了上来,他们的鼻子碰在了一起:“她到底是谁?告诉我,迪克兰,我的小迪克兰,她到底是谁?值得你让我扯这么大的谎?”

“我不知道!”迪克兰一把拉下玛莉珍,那瓶半满的威士忌随着他的动作甩到墙上,啪的一声玻璃碎裂,浓郁的酒气便弥散在了夜晚冷冽的空气里。

玛莉珍吓了一跳,她退后一步,惊愕地站在那里看着男孩,似乎从来不认识他。

“我不知道!她只是我父亲的助手!”迪克兰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冲着她大喊,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甚至根本不知道她是不是人!这样你满意了?!”

玛莉珍一下子愣住了。

“她不是人?你什么意思?”

“她喝了我的血!”迪克兰觉得自己简直要崩溃了,他紧紧抓住面前的女子,“她趴在我脖子上喝了我的血!……就在这里。”他仰起头。

借着头顶咝咝燃烧的瓦斯灯,玛莉珍半信半疑地凑过去看,但是男孩的脖子白皙一片,没有任何细微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