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政治 Campfire Politics(第2/4页)

“我没有战斗天赋,你却精于此道。”

“哈,”罗根抱怨,“你没有战斗天赋,找事儿却有一套。”

“寻找是我的职责,我可是领航员。”

“那你能不能给我找顿像样的饭菜,再找张睡觉的床。”路瑟用联合王国公子哥儿特有的抱怨打断他。

菲洛嫌恶地舔牙。“赶紧来个人跟我走。”她低吼着爬过斜坡边缘。“我走左边。”

没人动。“我们跟上。”罗根冲路瑟低声提议。

“我?”

“不然还有谁?人多势众,走吧,注意别出声。”

路瑟看了一眼长草后的山谷,舔舔嘴唇,搓搓手掌。罗根看出他很紧张,紧张又骄傲,像个乳臭未干的男孩准备上战场。他高昂下巴,以示无畏,但这骗不过罗根。他见过这表情几百次了。

“你打算一直磨蹭到早上吗?”他嘀咕。

“管好你自己,北方人,”路瑟吼了罗根几句,蠕动向前下斜坡,“也不撒泡尿照照!”他笨拙地爬过斜坡边缘,硕大闪亮的马刺发出响亮的哗啦声,屁股高耸空中。

他没爬出一跨,就被罗根抓住外套。“你不把那些东西扔下?”

“什么?”

“该死的马刺!我说别出声!你就差在那话儿上拴铃铛了!”

路瑟怒冲冲地坐起来摘马刺。

“趴下!”罗根低吼,把路瑟背朝下拉倒在地,“想把大家全害死吗?”

“放开我!”

罗根推倒路瑟,用手指戳着他,确保他听清自己的话。“我不想被你的操蛋马刺害死,明白没!不能保持安静,你就跟领航员留在后面。”他怒冲冲地看了眼长脚,“或许等我们确保村庄安全之后,你俩可以一道来领航。”他摇摇头,随菲洛爬下斜坡。

菲洛已爬到去小溪的半途了,她在残垣断壁中翻滚,矮身钻过墙壁间的缝隙,手握曲剑柄,如草原的风一样安静迅捷。

这无疑让人钦佩,但罗根也非潜行新手。从前他以此闻名,偷袭过的山卡和人数都数不清。人们传说,九指罗根发出的第一丝声音,乃是你被割开脖子、鲜血涌出的声音。要说九指罗根有啥本事,那就是潜行。

他随她爬向第一堵墙,老鼠般安静地跨过一条腿,黄油般流畅地抬起身,同时保持安静,压低身形。不料另一只脚踩在一段松脱的石头上,他用手去抓掉下的碎石,结果手肘碰掉更多石头,弄出很大声响。他心中一慌,重心压在受伤的脚踝上,扭了一下,疼得直叫唤,人也摔进一片矮蓟里。

“妈的。”他抱怨着挣扎起身,一只手握紧剑柄,剑和外套缠在一起。他真庆幸没拔出剑来,否则这会儿准捅自己一窟窿。有个朋友遇到过这事,光顾大喊大叫,结果被树根绊倒,自己的斧子把脑袋劈下一大快。死得不能再惨了。

他蜷在石头中,等着有人跳出。没人。只有风吹过古墙缺口,水流过浅浅河床。他一瘸一拐爬过一堆粗糙石头,穿过残墙上古老的门廊,一路痛得直喘气,没法再保持安静。没人。他跌倒时就知道,没人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狗子要有这番遭遇,肯定感激得流泪。他朝山脊上挥手,过了一会儿,他看到长脚也起身挥手。

“这儿没人。”他低声自言自语。

“幸好没人。”菲洛嘶叫,离他不到两跨,“你潜行的方式非同寻常,粉佬,搞出这么大动静,好让敌人都奔你去。”

“太久不练了。”罗根嗫嚅道,“还好没造成损失。这儿没人。”

“谁说没人?”她站在废建筑边上,皱眉看地。草地中有一圈焦痕,四周围着石头。篝火。

“才一两天。”罗根用手蘸了点灰,低声说。

路瑟走过来。“根本没人嘛。”他一脸扬扬自得,好像一直掌握着真理。罗根觉得他真是不可救药。

“幸亏没人,不然我俩就该给你缝伤口了!”

“是我给你俩缝伤口!”菲洛嘶吼,“我要把你们那两颗没用的粉脑袋缝在一起!跟沙漠里的沙子一样没用!那边有足迹。马脚印。不止一辆车。”

“商队?”罗根推测,他和菲洛对视一阵。“或许现在离开大路走比较好。”

“那太慢了。”巴亚兹走下斜坡进村,魁和长脚在不远处看着车马。“太慢了。我们还是沿路走,反正平原上老远就能发现情况,有时间准备。”

路瑟不确定:“我们看见了他们,他们也就看见了我们。那怎么办?”

“怎么办?”巴亚兹挑起一边眉毛,“就指望名扬四海的路瑟上尉保护我们啰。”他看看残破的村庄。“流水和遮风的墙,不错的营地。”

“的确不错。”罗根咕哝着在车上找生火的木头,“我饿了。鸟呢?”

罗根坐在地上,看着其他人围着他的锅吃饭。

菲洛蹲在篝火摇曳的光线最边缘,缩成一团,朦胧的面孔几乎埋到碗里。她眼神狐疑,手指紧攥食物,似乎担心谁会来抢她。路瑟的食欲没那么旺盛,他优雅地用门牙小口咬翅膀,似乎担心碰到嘴唇会被毒死,残渣被他整齐地摆在盘沿。巴亚兹吃得有滋有味,肉汁在胡子上闪光。“好东西,”他边嚼边说,“你该做厨子,九指师傅,假如你有天不想再干……”他挥舞汤勺,“现在的工作。”

“哈。”罗根回应。在北方,大家轮流做饭,并视为荣誉,好厨子和好战士一样珍贵。但这边不是。谈到做饭,这群人都成了白痴。巴亚兹只懂烧茶,魁最多能从盒子里取饼干,至于路瑟,罗根怀疑他压根不知锅子该用哪头。菲洛对做饭这事嗤之以鼻,罗根猜测她以前都是生吃,甚至可能吃活的。

在北方,人们经历一整天艰苦跋涉后会围坐于烧旺的篝火旁用餐,秩序严格。头儿坐上首,周围是他儿子们和有外号的,然后亲锐按名望排座。幸运的话,奴仆会在远处另生一些篝火。人人各归其位,只有作出杰出贡献或在战斗中表现十分英勇,才有机会被头儿调整位置。不按规矩坐会被踢开,甚至被杀。篝火旁的位置多少代表了生活中的位置。

这里一切大不同,但罗根还是能通过坐位看出大家的状况——实在不算好。他和巴亚兹靠火很近,其他人却在火堆的温暖达不到的地方。大家被晚风、寒冷和潮湿拉近,又被彼此推得更远。他瞥了眼路瑟,后者不屑地看着碗,好像里面都是尿。毫无尊重。他瞥了眼菲洛,后者也眯眼瞪他,目光仿佛黄刀子。毫无信任。他悲伤地摇头,没有尊重和信任,事到临头团队会像没有泥浆的墙一样瓦解。

不,罗跟说服过更棘手的队友。三树、巴图鲁、黑旋风、寡言哈丁,他跟他们一对一决斗,将他们全打败了,然后饶过这些人的性命,让他们加入自己的团队。他们每个都有充分理由拼尽全力杀他,但最终罗根还是赢得了他们的信任、尊重和友谊。一点姿态和时间,如此而已。“美德第一是耐心”,罗根的父亲常这么说,还有“山脉不可能一天穿过”。他的时间或许不多,但急也急不来。做这些事,你必须现实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