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4年7月13日(第3/4页)

“我加入,”可怜好哄的铁匠说,“就告诉我在哪签名!”

布雷多克继续向前走,将我们引至一片公共广场,他站在那发表了一通简短的演讲,更多的手下四散开去游说。

“听我一言,善良的波士顿人,”他用一个谆谆长辈的语气朗声道,仿佛要发布什么好消息,“国王的部队需要强健而忠诚的士兵。邪恶势力在北方聚集,对我们的土地和它丰饶的物产垂涎欲滴。我今天来到你们面前,发出以下请求:如果你珍视你的财产,你的家人,你宝贵的性命——那么加入我们吧。拿起武器,这是侍奉上帝,也是侍奉国家,让我们共同保卫自己在此辛勤创造的一切。”

有些市民耸耸肩继续往前走;另一些开始和朋友商量。还有一些接近了红外套们,兴许是想积极出一份力——和赚一笔钱。我不能自抑地注意到,他们的穷酸程度和布雷多克阔论打动他们的速度完全成正比。

果不其然,我偷听到他对手下军官说,“接下来去哪?”

“马尔伯勒区怎么样?”忠心的副官接话,尽管他离我太远看不真切,声音听起来却很耳熟。

“不去那里,”布雷多克答,“那里的居民太安于现状了。他们有舒适的家,生活风平浪静。”

“林街或者舰船街呢?”

“行。这群初来乍到的往往很快陷入窘困,更有可能逮住一切机会充实腰包、喂养后代。”

不远处站着约翰·皮特凯恩。我得接近他。看着周围的红外套,我清楚自己需要一身军装。

预先同情一下那个脱离大部队去解手的可怜家伙,他正是布雷多克的副官。他悠悠地走出人群,侧身从两个头戴无边软帽、衣着光鲜的女士中间挤过,她们不悦地嘘他,结果被他吼了——干得不错,打着国王陛下的旗号深得人心哪。

我远远跟着,他来到街道尽头一栋低矮的木平房外,像是间仓库。他四下打量,确定没人看自己,便把火枪倚墙摆放,解掉裤扣开始撒尿。

当然了,有人在看他。我。察看了附近没别的红外套,我靠了上去,冲天臭气熏得我皱起鼻子;看来这里还是英军释放内急的习惯场所。我控制袖剑齿轮咬合,轻轻发出喀嗒一声。还在排水的他身体微微绷紧,但没有回头。

“不管是谁,趁我撒尿站在我背后,最好给个合理点的解释,”他说着,抖了抖阳具放回裤子。我听出了他的声音。是那个行刑者。是……

“斯莱特,”我说。

“我名字不是随便叫得的。你又是谁?”

他假装扣不上扣子,但我看到了他的右手一点点朝剑柄挪动。

“你可能还记得我。我名叫海瑟姆·肯威。”

他又浑身一紧,抬起头。“海瑟姆·肯威,”他声音粗哑,“是了——这可是个响当当的名字,是啊。当时我就希望再也别见到你。”

“彼此彼此。转过身,谢谢。”

一匹马拉着车踩着泥泞经过。缓缓地,斯莱特转过来面对我,视线投向我腕部的袖剑。“你现在是刺客了啊?”他嘲弄道。

“是圣殿,斯莱特,和你顶头上司一样。”

他嗤笑。“布雷多克早对你们丧失兴趣了。”

和我怀疑的一样。难怪他要阻挠我替雷金纳德的行动募集人手。布雷多克背离了我们。

“拔出你的剑,”我告诉斯莱特。

他目光闪烁。“真这么做你会把我捅穿的。”

我点头。“可我不能就这么冷血地杀了你。我不是你们将军。”

“你不是,”他道,“你不及他十分之一。”便抽出了剑……

转瞬间,这个曾经想吊死我的男人,这个我目击到在贝亨奥普佐姆围城时协力残杀了一家平民的人,躺在我脚下,我俯视他尚在抽搐的尸体,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趁血流得到处都是之前,赶快把制服扒下来。

换上制服,我回到查尔斯身边,他惊异地端详我,“好吧,你看来还挺像回事的,”他说。

我自嘲地笑笑:“现在我去向皮特凯恩传达行事计划。我一给你发信号,你就搞出点哗动来。我们以此为掩护溜走。”

此时布雷多克正号令众人:“好了士兵们,我们走,”我借机混进队伍,自始至终低着头。我了解布雷多克,他意在征召新人,不会去关注自己的手下;同理我相信,士兵怕极了会惹他发火,只顾一门心思完成任务,也无暇留意队列里出现的新面孔。我蹭到皮特凯恩身边,压低嗓门说,“又见面了,乔纳森。”

他吓得一跳,望向我惊呼:“肯威大人?”

我抬手示意他别出声,举目四顾,确认我们并未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然后接道:“混进来不容易……但我还是来了,来救你出去。”

他自觉放低了声音。“你不是当真以为我们可以成功逃走吧?”

我笑了。“你不信我吗?”

“我都不怎么认识你——”

“已经很认识了。”

“听着,”他悄声说,“我非常乐意帮忙。但你听到布雷多克说什么了吗?如果被他察觉,你我就都完了。”

“我来对付布雷多克,”我安慰他。

他看着我。“怎么对付?”他问。

我胸中有数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指伸进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这就是查尔斯在等的信号,他突然从两栋楼之间跑出来,冲上大街。上衣被他脱下来遮脸,其余服饰也故意扯得凌乱。他用泥巴涂抹过身体,一点也不像个部队军官的样子。事实上,他看上去像个疯子,行为举止也像个疯子——挡在了队列前面。士兵乱成一团停在原地,基于惊讶,或搞不清状况,总之都忘了举起武器。而查尔斯开始大喊:“嘿!你们这群贼!无赖!你们发过誓,帝国会……会重赏我们,表彰我们!但到头只带来了死亡!为了什么?为野外那点冰和石头,几棵树和几条溪?为了搞出几具法国人的尸体?哈,我们不要这些!不需要!带着你们虚假的承诺,你们鼓鼓囊囊的腰包,你们的制服和枪滚吧——既然你们那么宝贝这些东西,把它们统统塞自己屁眼好啦!”

红衣士兵你看我我看你,张口结舌,一筹莫展。有一会儿,我担心他们根本不打算采取措施了。甚至一段距离外的布雷多克也只是站在原地,被这一大通出人意料的疯狂表演惊掉了下巴,不知该是气还是笑。

他们会直接掉头继续前进吗?查尔斯或许和我心思相通,因为他忽然补了一句:“呸!滚你们的蛋,去你们的伪善战争!”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来了,他弯腰掬起一坨马粪,朝队伍丢过来,大部分眼明手快的幸运儿闪到了一边,而爱德华·布雷多克将军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