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冬天的土地
“对,她有第一视力,果然如此。”当蒂凡尼瞪大了眼睛,看着女王的世界时,威廉的声音在她后面说,“她看到了确实在这儿的东西……”
雪一直延伸到灰白色的天空的尽头,蒂凡尼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个乒乓球的里面。只有那零零落落的黑色树干和杂乱的树枝,才能让她分辨出哪里是大地的终止,哪里是天空的开始……
……当然,还有那些蹄印。这些蹄印一直伸向一片黑色的树林,那里的树枝上落满了雪。
寒冷像小小的针一样,扎在她全身的皮肤上。
她低头看去,看到了噼啪菲戈人正从大门涌进来,雪没到了他们的腰。他们分散开来,一句话都不说。有些人已经拔出了剑。
现在他们不笑,也不开玩笑,全都提高了警惕。
“对。”罗伯·无名氏说,“干得不错。你在这儿等着我们,我们去把你的小弟弟带来,没问题——”
“我也要去!”蒂凡尼厉声说。
“不行,凯尔达不可以——”
“这个凯尔达可以!”蒂凡尼说,她浑身都在发抖,“我一定要去!他是我的弟弟。我们这是在哪儿?”
罗伯抬头看了一眼灰白的天空。哪儿都看不见太阳。“你已经到了这里。”他说,“所以,告诉你也许也无妨。这地方叫‘精灵国’。”
“‘精灵国’?不,不对!我在图画上见过!‘精灵国’里有……有树、有花、有阳光,还有,叮叮当当的声音!有矮矮胖胖的小宝宝穿着连衫裤,拿着号角!还有长着翅膀的人!嗯……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我在图画上见过!”
“也不是都像画上画的那样。”罗伯·无名氏马上说,“因为你没有武器,所以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女主人。”
“我不是正好有平底锅吗?”蒂凡尼说。
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她的脚后跟。她扫了一眼,看到没有中等身材的乔克大但是比小乔克乔克大得意地举着那个平底锅。
“行,你是有平底锅。”罗伯·无名氏说,“不过在这儿你需要的是一把快如雷电的铁剑。你知道,那才是用来侵入精灵国的正式武器……”
“我知道怎样去使用平底锅。”蒂凡尼说,“而且我——”
“来啦!”傻伍莱大叫起来。
蒂凡尼看到远处有一排黑点,然后就觉得有人从她的后背爬上去,站在了她的头上。
“那是黑狗。”没有中等身材的乔克大但是比小乔克乔克大宣布说,“它们有不少呢,首领。”
“我们绝对跑不过狗的!”蒂凡尼喊道,她紧紧地抓住了平底锅。
“不需要跑。”罗伯·无名氏说,“这个时候我们只要让吟游诗人跟我们在一起就行了。你也许愿意用手指把你的耳朵塞住吧。”
威廉的眼睛盯着那群逼近的黑狗,同时把一些管子从鼠笛上面拧下来,把它们放进了一直挎在肩上的袋子里。
狗现在更近了。蒂凡尼已经可以看到它们尖利的牙齿和通红的眼睛了。
威廉慢慢地拿出了一些更小更短的银光闪闪的管子,把它们拧在原来的位置上。他脸上带着一副谁都别想冲过来的表情。
蒂凡尼紧紧地抓着平底锅的把手。那些狗不叫了,它们也许是有一点点害怕了。
威廉晃动着鼠笛,一直到把袋子吹鼓为止。
“我要演奏了。”他宣布,这时那些狗近得蒂凡尼已经能看到它们的口水了,“《水下的国王》,那肯定受欢迎。”
噼啪菲戈人放下了手里的剑,用手捂住了耳朵,整齐划一得像是一个人。
威廉把鼠笛放到嘴唇上,用脚打了一两次拍子,就在一条狗准备向蒂凡尼扑过来时,开始演奏了。
几乎就在同时,发生了许多事情。蒂凡尼所有的牙齿都开始嗞嗞地响,平底锅在她的手里震动着,最后掉进了雪里。她前面的那条狗,眼睛变成了斗鸡眼,它没有扑过来,而是朝前摔倒了。
那些狰狞的猎狗并不理会小精怪们。它们咆哮着转着圈子,想咬自己的尾巴。它们跌跌撞撞,乱成了一团。这一队要置人于死地的狗突然变成了一群绝望的动物,它们挣扎着扭动着,不顾一切地要逃命。
威廉周围的一圈雪正在融化,他因为用力脸都红了。水蒸气从地上往上冒。
他把管子从嘴里拿了出来。那些在雪泥里挣扎着的狰狞的猎狗抬起了头。接着,它们全都夹着尾巴,像身细腿长的灵提猎犬一样,穿过雪地逃了回去。
“好了,他们知道我们来了。”罗伯·无名氏说,他擦掉了眼里的泪水。
“去通报消息了吗?”蒂凡尼问,她碰了一下牙齿,看看它们还在不在原处。
“他演奏的是疼痛之曲。”罗伯·无名氏解释,“你无法听到它,因为它的调子太高了,不过狗能听到。它能损伤它们的头脑。在她派别的东西来之前,我们最好离开这里。”
“它们是女王派来的吗?可它们像是来自噩梦里的东西!”蒂凡尼说。
“哦,对。”罗伯·无名氏说,“她就是在噩梦里得到它们的。”
蒂凡尼看着吟游诗人威廉。他镇定地把管子放回到原处。他看到她在盯着他,于是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
“噼啪菲戈人把音乐看作是非常严肃的事情。”他说。然后他对蒂凡尼脚边的雪示意了一下。雪地里有一块黄色的玩具熊糖果,是由百分之百的人工添加剂制造的。
而蒂凡尼周围的雪,正在开始融化。
两个小精怪轻而易举地就抬起了蒂凡尼。她在雪地上飞速前进,小人部落里的人奔跑在她的身边。
天空中没有太阳的踪影。哪怕是最阴沉的天,一般你也能看到太阳的位置,在这儿却不行。这儿还有别的怪东西,她叫不出名字的怪东西。这里不像一个真实的地方。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地平线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它看上去近得都可以碰到,这很荒谬。
事情还……不仅如此。比如说,我们前方树林里的树木吧。她想,一棵树就是树。近看或是远看,它都是一棵树。它有树干、树枝和树根。你知道它们就在那儿,哪怕一棵树远得变成了模糊的一团。
可是,这儿的树是不一样的。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它们就是模糊的一团,等她仔细去看的时候,这模糊的一团就生长为树根、树枝和其他细节,就像它们明白似的,“快,有人来了!显得真实一点!”
这就像是一幅画,画家没有在远处的物体上花太多的心思,你看着它的时候,画家才匆忙给它们添上一点天然的样子。
空气很冷而且死气沉沉,很像地窖里的空气。
他们越靠近树林,光线就越昏暗。树与树之间的光线变成了蓝色,显得怪异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