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干净的衬衫(第4/7页)

史汪又停住了动作,眼睛盯着帐篷的后墙,那上面映满了晾在绳子上的衣服倒影。“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她继续折叠衣服,“我有重要的讯息要通知沙力达的两仪师,我不能让洛根肆意妄为,不是吗?我必须找到他,把他带到沙力达。”

“这些都只是借口。”布伦说,“哦,我知道这些都是事实。但你是两仪师。你大可用各种事实掩饰你真正的目的,就像别人使用谎言一样。”

“你说我是个骗子?”她问。

“你不是,”他说,“你只是个违背誓言的人。”

她不由得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真应该让这个家伙好好听听她的……

她犹豫着。他只是看着她,面孔被夹在两团光之中,眼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冷淡,但并非责难。“你知道,正是这个问题把我赶到了这里。正是因为它,我才会一直追赶你,才会向这些叛逆两仪师发誓效忠,尽管我并不想被拖进另一场对抗塔瓦隆的战争。我这么做全都是因为我想要明白。我必须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这个眼里充满激情、让人心神不宁的女人会违背她的誓言?”

“我告诉过你,我会回到你那里,履行我的誓言。”史汪转过头不再去看他,双手猛力甩动衬衫,抚平上面的皱褶。

“又是一个借口。”他轻声说,“又一个两仪师的答案。我能不能得到你全部的实话,史汪·桑辰?你到底有没有对谁说过实话?”他叹息一声。史汪听到纸张在他手中窸窣作响,烛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动。他又低头去看报告了。

“当我还是白塔见习生的时候,”史汪轻声说,“我和另外三个人一同见证了关于转生真龙诞生在龙山山麓中的预言。”

翻动纸张的声音立刻停住了。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中,”史汪继续说道,“有一个当场就死去了,另外一个随后不久也死于非命。她就是当时的玉座。我相信她是被黑宗杀害了。是的,黑宗的确存在。如果你告诉任何人我承认这个事实,我就割下你的舌头。

“不管怎样,玉座在死前派出两仪师去寻找真龙,那些两仪师都一个接一个地失踪了。黑宗一定是在杀死泰姆拉之前从她嘴里拷问出了那些两仪师的名字。她肯定不会轻易说出那些名字的。有时候,想到她可能的遭遇,我还是会禁不住全身颤抖。

“很快,知道这个预言的人只剩下了两个,沐瑞和我。我们本不该听到这个预言。我们只是见习生,只是出于偶然才会走进那个房间。我相信,泰姆拉最终还是隐瞒了我们的名字,没有告诉黑宗,否则我们毫无疑问已经像其他人一样被杀死了。

“只剩下我们两个。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至少,在忠于光明的人之中只有我们,所以,我做了我必须做的事,加雷斯·布伦,我以全部身心投入到为真龙降临所进行的准备之中,我发誓要让人类度过最后战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背负起压在肩头的重担。我能信任的只有一个人,而现在,她也死了。”

史汪转过身,和他对视着。一阵风吹过帐篷,摇曳着烛火。布伦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后,看着她。

“那么,你应该明白,加雷斯·布伦,我必须延迟履行对你立下的誓言,因为我已经立下了别的誓言。我发誓要坚持到最后。而真龙还没有到煞妖谷迎接他的命运。一个人必须按照不同誓言的重要程度来履行它们。当我对你立誓时,我并没有承诺要立刻侍奉你。我是有意如此的。你可以说这是两仪师的圈套,我则不这样认为。”

“那又是什么?”他问。

“是采取必要措施保护你,你的土地和你的人众,加雷斯·布伦。你把一座谷仓和几头牛的损失归罪于我,那么我建议你考虑一下,如果转生真龙失败了,你的属民又要蒙受怎样的损失?有时候,为了完成更重要的责任,我们必须付出一些代价。我以为一名军人应该懂得这一点。”

“你应该告诉我。”他依旧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应该说清楚你是谁。”

“什么?”史汪问,“你会相信我吗?”

他犹豫着。

“而且,”她坦率地说,“我不信任你。在我的记忆中,我们之前的会面并不很……友好。我能在一个不了解的人身上冒这样的险吗,加雷斯·布伦?我能告诉他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吗?毕竟这个秘密只该被告诉新一任的玉座。当全世界都被套在绞索上的时候,我是否应该把时间花在这种事上?”

她直视着那双眼睛,等待着回答。

“不,”最后他终于承认了,“光明烧了我吧,史汪,你不能。你不该浪费时间,你不该把这个誓言放在第一位!”

“你本来就该听更仔细一些。”她哼了一声,移开目光,“我建议,如果你以后让某个人宣誓为你服务,你最好为那个人设定一个时间。”

布伦咕哝了几声。史汪从晾衣绳上拉下最后一件衬衫。晾衣绳剧烈地抖动着,在帐篷上投下一个晃动的影子。

“那么,”布伦说,“我曾经对自己说,我会让你为我工作,直到我得到这个答案。现在我知道了。我要说……”

“住口!”史汪转身喝道。

“但……”

“不许这么说,”她狠狠地说,“否则我就塞住你的嘴,把你挂起来,直到明天日落,别以为我不会这样。”

布伦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我和你还没完,加雷斯·布伦。”她将衬衫抖平,然后叠好,“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光明啊,女人!”他压低声音嘟囔着,“如果我在追你到沙力达之前知道你是两仪师……如果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那又如何?”她问,“那样你就不会追我了吗?”

“当然,我会继续追你。”他气愤地说,“但我会更小心,也许会多做些准备。但我拿了把猎兔刀就来猎野猪了!”

史汪将刚叠好的衬衫放在其他衬衫上,然后抱起所有衣服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我会尽量装作你没有把我比成一头野猪,布伦。你说话时应该更小心一点,否则,你就没有女仆了。你只能去请营地里的那些女士给你洗衣服了。”

他困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她也没能阻止自己的笑容。好吧,在这次对话之后,他应该知道他们之中是谁在控制局势了。

但……光明啊!为什么要告诉他那个预言?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她极少会对别人提及此事!当她将衬衫装进他的箱子时,又朝布伦瞥了一眼,那个男人还在一边摇头,一边呵呵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