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只普通木匣(第4/8页)

另一些人伤得更重。一名矮个子、黑皮肤的罪奴主和一名高个子、浅色头发的罪奴被罪铐连在一起,两个人都躺倒在地上,两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太阳。另一对罪奴和罪奴主跪倒在地上,彼此扶持着,鲜血从她们的脸上和乱糟糟的头发里滚落下来,其他罪奴和罪奴主都像色墨海格一样直挺挺地站着。兰德能看见三名罪奴身上的屏障,她们看上去都无比震惊,一名身材苗条、黑色头发的年轻罪奴主在低声啜泣。那瑞玛的脸上也带着血,他的外衣上还有烧焦的痕迹。森米也是一样,他的左臂衣袖中还穿出了一根断骨,白色的骨头上粘着红色的血肉。奈妮薇用有力的双手拉直他的胳膊,让断骨复位,森米的面孔因为疼痛而抽搐着,却只是将呻吟压在喉咙里。然后,奈妮薇用双手拢住他手臂折断的地方,片刻之后,他活动着那根手臂和手指,喃喃地向奈妮薇道谢。洛根看上去安然无恙,奈妮薇和凯苏安也是如此。那名绿宗正审视着色墨海格,如同一名褐宗研究一头从未见过的珍奇野兽。

突然间,通道在庄园周围各处打开,从里面涌出来骑马的殉道使、两仪师和护法、戴面纱的枪姬众和巴歇尔率领的骑兵。一名殉道使和一名两仪师连结,能够打开的通道比兰德一个人能开启的要大得多。一定是有人发出了讯号——向天空射出一颗红色光球。每一名殉道使的体内都充满了阳极力,兰德相信两仪师们也同样完全拥抱了阴极力。枪姬众们开始向周围的树林间展开搜索。

“埃甘、哈麦德,搜索房屋!”巴歇尔喊道,“麦图恩,组织长枪阵列!他们很快就会发动攻击了!”两名士兵将骑枪戳在地上,跳下马,抽出佩剑跑进房内,其他骑兵开始迅速组成两列横队。

爱娅科从马上跳下来,冲向森米,甚至都无暇顾及从泥地里提起裙摆。梅瑞丝催马跑到那瑞玛面前,跳下来双手捧住他的头,一句话都没有说。那瑞玛抽搐着,弓起后背,几乎将头从梅瑞丝的手中拉出来。她一定是在治疗他,奈妮薇的治疗手段还没有为她所掌握。

奈妮薇没有理会周围的混乱,只是用双手抓起裙摆,跑向兰德。“哦,兰德。”看到他的手臂,她立刻惊呼了一声,“我很抱歉,我……我会尽全力去做,但我没办法让它复原。”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苦恼。

兰德一言不发地伸出左臂,那里一直在发出一阵阵抽痛,奇怪的是,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感觉上,他应该将已经不复存在的手指握拢。随着奈妮薇汲取更多的阴极力,他的鸡皮疙瘩也愈起愈多,缭绕的烟尘从他的袖口上消失了,她抓住他手腕后面的胳膊,他的整只手臂开始涌起一阵阵刺激的感觉。疼痛消失了,慢慢地,焦黑的皮肉被一点点伸展开来的光滑皮肤所取代,直到最后,他的残肢末端再看不见一点伤口,这真是个奇迹。金红色的龙鳞也生长了出来,一直到一些金色鬃毛出现,他仍然能感觉到自己完整的手。

“很抱歉。”奈妮薇又开了口,“让我探察一下你是不是有别的伤。”她提出请求,当然,并没有等待兰德回答,她就用双手捧住了兰德的脑袋,一阵寒意渗透兰德全身。“你的眼睛有些问题。”她皱起眉,“不仔细研究,我不敢修复它,哪怕是最小的一点错误也会让你失明。你能看得清吗?我竖起了几根手指?”

“两根,我看得很清楚。”兰德说了谎。那些黑色的星星消失了,但他所看到的一切却依旧仿佛在水中荡漾,而且他很想眯起眼睛,因为太阳的亮度仿佛变成了刚才的十倍,肋侧的旧伤正和疼痛扭结在一起。

巴歇尔从他矮壮的枣红马背上爬下来,站在他面前,皱起眉看着他光秃秃的左臂,然后他解下头盔,将它夹在胳膊下面。“至少你还活着。”他用粗哑的声音说,“我见过更重的伤。”

“我也见过。”兰德说,“只是我必须从头开始学习用剑了。”巴歇尔点点头。大多数剑招需要两只手配合。兰德弯腰想要捡起伊利安王冠,明急忙放开他的手臂,把王冠捡起来,递给他,他将王冠在头顶戴稳。“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开始适应了。”

“你一定吓坏了。”奈妮薇缓缓地说,“你刚刚受了重伤,兰德,也许你最好躺下来。达弗朗领主,让你的人拿一副马鞍来,好让他把脚垫高。”

“他没有吓坏。”明伤心地说。约缚中充满了哀伤,她已经握住他的手臂,仿佛要继续扶稳他。“他失去了一只手,但这已经无法挽回了,所以他把它抛在身后。”

“羊毛脑袋的傻瓜。”奈妮薇喃喃地说道。她那只还染着森米的血的手向肩膀上的粗辫子移了过去,但她在最后一刻把手抽回来。“你受了重伤,你应该悲痛,你应该感到震撼,所有人都会这样!”

“我没有时间。”他对她说,明的哀伤几乎要撑爆约缚。光明啊,他没有事!为什么她会这么伤心?

奈妮薇继续低声嘟囔着“羊毛脑袋”、“傻瓜”和“蠢男人”,不过她并没有善罢甘休。“你肋侧的旧伤裂开了。”她几乎是怒气冲冲地说着,“流血不算多,但并没有停止,也许我终于能对它们采取些手段了。”

但尽管她努力地试了一次又一次,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依旧能感觉到鲜血沿着肋骨一滴滴滚落,绞缠在一起的疼痛也没有减弱。最后,他轻轻推开了她的手。

“你已经尽力了,奈妮薇,够了。”

“傻瓜。”奈妮薇咆哮着,“你还在流血!”

“那个高个子女人是谁?”巴歇尔问。他总算还是个明白人,把时间浪费在无可挽回的事情上是没有意义的。“他们不会是让她伪装成九月之女吧?他们早就告诉过我,她是个身材瘦小的女人。”

“她的确是伪装成九月之女。”兰德尽量简洁地解释了一切。

“色墨海格?”巴歇尔难以置信地嘟囔着,“你怎么能确定?”

“她是真言者多结尔,不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一名蜂蜜色皮肤的罪奴主用带着浓重鼻音的悠缓话语高声说道,她的黑眼睛眼角上翘,头发上带着些许灰丝。在这些罪奴主中,她看上去是最为年长的,脸上的恐惧神色也最少,她并非不害怕,不过她能控制自己。“她是女大君的真言者。”

“安静,法纶蒂。”色墨海格回过头,冷冷地说道,她的眼神中带着会令所有人痛不欲生的承诺。痛苦女王以善于实现自己的承诺而著称,囚犯会因为得知落入她的手中而自杀——他们会用牙齿和指甲割开自己的动脉。

法纶蒂却仿佛没有看见她的眼神,反而用充满轻蔑的语调说道:“你不能指挥我,你甚至连侍圣者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