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冰冷的大雨(第2/3页)

“我说过,我会做这件事,”贝瑟兰没好气地说,“但光是放一把火肯定算不上什么大行动。”

麦特坐回椅子里,将双手放在雕花的竹扶手上,皱起眉,他想要让双手休息一下,但他的玺戒却随着他的手指敲击镏金竹扶手不停地发出金属撞击声。“贝瑟兰,当仓库着火时,人们会看见你在酒馆里痛饮,对不对?”贝瑟兰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贝瑟兰?”

贝瑟兰甩开双手:“我知道,我知道,我绝不能让我母亲陷入危险。我会被人们看见在酒馆里喝酒,到了午夜的时候,我会醉得像老板娘的丈夫!我一定会被看见,如果你在这件事上下注,肯定能赢!我不是要逞英雄,麦特,这是一场对抗霄辰人的战争,无论我母亲是否要参加。”

麦特竭力不让自己叹气。他几乎成功了。

三名红臂队从马厩里牵马出来,这当然没办法隐藏。那天上午,他已经两次注意到一名女仆将一些钱币交给其他人,那个女人也两次都恶狠狠地瞪着他。车尔和哈南一直谨慎地在马厩旁的营房里看守,现在全宫殿的人都知道麦特·考索恩很快就要离开了,每个人都在为他会在什么时候出发或是能否成功而打赌。麦特只能尽量保证不会有人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离开。

随着上午的时间渐渐消逝,风愈来愈强了,但麦特仍然缩在果仁背上,紧抓着斗篷,在马厩院子中一圈圈地绕着,他骑马的速度比平时更慢。果仁的蹄铁在石板地面上发出单调、沉闷的敲击声。他偶尔会看一眼天空中的黑云,摇摇头。不,麦特·考索恩不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走远路,麦特·考索恩喜欢留在温暖干燥的地方,直到天空恢复清澈。那才是他喜欢的。

在马厩院子里训练罪奴的罪奴主们也知道他就要走了,也许这不是那名下注的女仆告诉她们的,但一个女人知道的事情总是很快就会被一里内的所有女人知道。野火掠过干木头的速度也赶不上女人们传播谣言的速度。一名高个子的黄发罪奴主瞥了麦特一眼,又摇摇头。一名身材矮壮、脸黑得好像海民的罪奴主大声笑了出来。是的,他只是泰琳的玩具。

罪奴主与他无关,但苔丝琳就不同了。麦特已经连续几天没见过苔丝琳接受训练,不过今天她总算出现了。罪奴主们任由寒风吹起她们的斗篷;罪奴则用衣服紧紧裹住身体,只有苔丝琳除外。她丝毫不理会飘在背后的灰色斗篷;每经过一处坑洼凸起时,她都会稍微踉跄一下。她大睁着双眼,两仪师的面孔上写满忧虑。有时,她会飞快地瞥一眼牵着她的那名体态丰满的黑发罪奴主,并带着不确定的神色舔舔嘴唇。

麦特感到肠子一阵痉挛。苔丝琳想要做什么?如果她现在决定屈服……

“一切都好吗?”当麦特下了马,把缰绳交给车尔时,车尔这样问他。冰冷沉重的雨滴正从天空中落下。罪奴主们忙着将她们的罪奴赶进房间,嬉笑着,为了躲避雨滴而奔跑着。一些罪奴也在笑,她们的笑声让麦特的血液也为之凝结。车尔显然不打算让别人怀疑他们为什么要站在雨里说话。这个肥胖的男人弯下腰,抬起果仁的左前蹄,查看上面的马蹄铁。“你看起来比平时更紧张一点。”

“一切正常。”麦特对他说。他的腿和屁股疼得仿佛有牙齿在咬他,但他却没心思理会这种疼痛和落在身上的雨水。光明啊,如果苔丝琳现在回来……“记住,如果你今晚听到宫殿中有喊声,或是其他异常的声音,你和哈南就不要再等了。你们立刻骑马出城,去找奥佛尔,他会在……”

“我知道那个小淘气在哪里。”车尔放下果仁的腿,直起身,从牙缝中啐出一口痰。雨滴沿着他的脸颊不断地滑落。“哈南也没蠢到不懂得如何给自己穿靴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只需要做好你的那个部分,确保你的运气能有用。来吧,孩子,”他对果仁说话时的语气要温暖得多,“我给你找了一些上好的麦片,我还有一条热气腾腾的炖鱼要去吃呢。”

麦特知道他也应该吃些午饭了,但他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好像塞了一块石头,根本没有任何空隙可以再放进食物了。他一瘸一拐地走回到泰琳的寓所,将湿斗篷扔到椅子上,然后就站在原地,盯着角落里的黑矛和未上弦的长弓。他计划到临走时才回来这里拿走艾杉玳锐,那时王之血脉和仆人们应该都已经睡了,仍然保持清醒的只有卫兵,但他不能冒险让任何人看见这支长矛。如果他在深夜拿着武器走在泰拉辛宫的走廊里,即使是那些称他为玩具的霄辰人也会怀疑他在干什么。他还打算把长弓也带走,想要在两河以外找到优质的黑杉木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那些外国制弓匠总是把木材切得很短。没上弦的长弓总应该高出用弓者两拳才好,但也许他真的已经用不到这张弓了。他需要用双手使用艾杉玳锐,而在他丢下长弓去拿长矛的空档,敌人也许就把他干掉了。

“一切都会按照计划实现。”他大声说道。该死的,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羊毛脑袋的贝瑟兰说的!“我不打算在这座该死的宫殿里杀人!”这句话也一样蠢。运气在玩骰子时非常有用,但如果要在其他地方依靠运气,那只能要了自己的命。麦特躺在床上,将两只穿靴子的脚叠在一起,继续端详着他的弓和长矛。通往起居室的门敞开着,他能听到那座圆柱钟轻微的“滴答”声。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光明啊,今晚他需要自己的运气。

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在缓慢地减弱,他却愈发迫不及待。不止一次,他想站起来看看太阳是不是在天空中停住了,但灰白的天空终于被紫色的夜幕所覆盖,然后,天彻底暗了下来。钟响了两下,再之后就只剩下风声和雨滴击打窗户的声音,就算是在雨水中继续劳作的工人们现在也会放下工具,回家去了。没有人为他点亮这个房间里的灯盏,让炉火重新旺盛起来,昨晚也是这样,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卧室壁炉中的火焰愈来愈暗,最终熄灭了。现在,所有人都在行动。奥佛尔应该在那个老马厩中睡着了,那座马厩的屋顶差不多还是完整的。钟声表明,夜晚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仿佛又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起居室传来四声钟响,代表着夜晚第二个小时过去了。

麦特从床上站起来,摸索着走进黑暗的起居室,推开一扇高窗。冷风裹挟着雨滴穿过精致的白色雕花铁窗栏,很快就打湿了他的外衣。月亮被乌云遮蔽,整座城市都被黑色的大雨所包裹,连能够带来短暂光亮的闪电都没有,所有街灯都被雨水和寒风熄灭。当他们离开泰拉辛宫后,黑夜会掩护他们,而任何发现他们的巡逻队都会给予他们特别的注意。风吹透了他潮湿的衣服,让他打了个哆嗦,急忙将窗户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