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向根结之塔(第3/4页)

有风吹过来,佩林闻到了那个男人微弱的气息。一种冰冷的气息,这是惟一能形容它的方法。冰冷,并不是真的人类。突然间,长弓出现在佩林的手中,是他自己的长弓,上面还扣着一枝箭,一只装满的箭囊系在了皮带上。

那个男人抬起头,看见了佩林,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开始飞奔,将一座座山丘甩在身后。

佩林跳向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凝神去看刚才那个男人观察的东西。他只瞥了一眼,就不假思索地向那男子追了上去。那是一具被剥了半层皮的狼尸。狼梦里的一头死狼,这是无法想象的。有什么会在这里杀死狼?一定是邪恶的力量。

他的猎物一直在他面前几里以外的地方,也像佩林一样用跳跃的方式逃跑,但总是处在佩林的视野边缘。他们跑出了丘陵地带,跑过茂密的西林和周围零散的农场,大片农田,一片片围篱场和小灌木林,一直跑过望山。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在茅草顶村舍覆盖的山丘上,街道上却没有一个行人,所有的农舍似乎都被遗弃了。但佩林的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前面逃跑者身上,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追逐,不再为一次跳跃让他到了塔伦河的南岸、下一次跳跃又让他出现在没有草木的光秃山丘上而感到奇怪了。他向北和向东飞奔,越过溪流、道路、村庄和大河,一心只想追上前面的那个男人。地面变得平坦而多草,零星分散着大丛灌木,没有任何人类的迹象。这时,有什么东西在前方闪烁着,在太阳之中闪烁着,一座金属的高塔。他的猎物径直向那座塔跑去,消失在那里。佩林又跳跃了两次,也到了那里。

塔足有两百尺高,四十尺粗,像被抛光的钢铁一样闪烁着光泽,样子就像是一根金属的圆柱。佩林绕着它转了两圈,没有看见任何出入口,连一道缝隙、一个斑痕都没有,他看见的只有平滑的钢铁墙壁,但那种气息在这里非常强烈,冰冷的、非人的臭气。那个人(如果他是人的话)的痕迹在这里结束了,他用某种方式进入了塔内。佩林必须找出他进去的方法。

停下!一股痛楚的意识流进佩林的思想里。停下!

佩林转过身,看见一匹齐腰高的灰色大狼,身上的灰色皮毛里布满了伤痕。它正落在地上,仿佛刚刚从空中跳下来。它应该就是从空中来的,飞跳总是很羡慕飞翔的鹰,在狼梦中,它也能飞翔了。黄色的眼睛望向了黄色的眼睛。

“为什么我要停下来,飞跳?他杀死了一匹狼。”

人类杀过狼,而狼也杀过人。为什么这一次,愤怒像火焰般抓住了你的喉咙?

“我不知道,”佩林缓缓地说,“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事发生在这里。我不知道在这里狼也是会被杀死的,我以为狼在梦中是安全的。”

你在追踪杀戮者,犊牛。他待在这里,活生生地,他有杀戮的能力。

“活生生?你是说,不止是梦?他怎么可能以肉体待在这里?”

我不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留下模糊的记忆。和许多其他事情一样,它又回来了。现在,暗影的造物在梦中横行,它们由心牙制造出来,这里不再安全了。

“嗯,现在,他在那里面。”佩林继续研究这座毫无特点的高塔,“如果我能发现他是如何进去的,我就能把他了结掉。”

愚蠢的幼崽,你正在把鼻子探进黄蜂巢里。这是邪恶的地方,大家全都知道,你追踪邪恶进入邪恶之中,杀戮者会杀死你。

佩林停了下来,他注意到飞跳所说的“杀死”,“飞跳,死在梦里的狼会怎样?”

那匹狼沉默了一段时间。如果我们在这里死了,我们就永远死去了,犊牛。我不知道你是否也会这样,但我相信你会的。

“一个危险的地方,弓箭手,根结之塔对人类来说是一个可怕的所在。”

佩林急转过身,半抬起手中的长弓,这才看见几步以外的那名女子。她的金色头发被编成一根粗辫子,一直垂到腰际,辫子的风格几乎就像两河女子一样,只不过编得更加精巧细致。衣服样式很奇怪,一件白色的短外套,下面是一条宽松的浅黄色薄布裤子,裤脚在脚踝处收紧,脚上是一双短靴。她的暗色斗篷似乎遮挡住了在她体侧一个亮银色的物品,她挪动了一下身体,那种闪烁的金属色泽消失了。

“你有双锐利的眼睛,弓箭手,我想,我是第一次看见你。”她观察他有多久了?被她潜入到背后这么近的地方却毫无察觉,实在是件令人羞愧的事。至少飞跳应该警告他的。那匹狼正躺在齐膝的深草里,将鼻子放在前爪上,看着他。

佩林对这女子有一种模糊的熟悉感,虽然他相信,如果自己以前见过她,就一定能把她记起来。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狼梦里?这里真的是沐瑞所说的特·雅兰·瑞奥德?

“你是两仪师吗?”

“不,弓箭手。”她笑了,“我只是不顾规定来警告你,在人类的世界里,一旦走进根结之塔,就很难再走出来,而在这里,想离开是完全不可能的。你有旗手的勇气,但有时候又难免会失于鲁莽。”

不可能离开?那个家伙——那个杀戮者——肯定是进去了。如果他不能离开的话,为什么他会这样做?

“飞跳也说那里很危险,根结之塔?那到底是什么?”女子睁大了双眼,她向飞跳瞥去。那匹狼仍然躺在草地上,只是看着佩林,毫不在意那名女子。

“你能和狼交谈?那是一种早已遗失在传说中的能力了,看来这就是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早该知道的。那座塔?那是一条信道,弓箭手,从它可以进入埃斐英和易斐英。”她随口说出这两个名字,仿佛佩林应该知道它们。

看见佩林眼中茫然的神情,她又说道:“你曾经玩过蛇与狐狸的游戏吗?”

“每个小孩都玩过,至少两河的孩子们都会玩这个,但只要长到足够大就不再玩这个游戏了,因为这个游戏根本不可能赢。”

“除了打破规则之外,”她说,“‘勇气对力量,火焰对盲目,音乐对晕眩,钢铁对绑缚。’”

“这是那个游戏中的一段话,我不明白它的意思,这和这座塔有什么关系?”

“这是赢得蛇与狐狸的方法。游戏是为了纪念一些古老的事情,只要你远离埃斐英和易斐英,就不必在意这些。它们的邪恶并不属于暗影,但也许和暗影一样,都与人类存在着极大的差异。它们是不可信任的,弓箭手,不要进入根结之塔。如果可以,就避开梦的世界,这里到处都有黑暗的东西。”

“黑暗的东西?就像我追踪的那个人一样吗?那个杀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