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别离得报偿(第4/7页)

也许,他有办法自己去看看。自从上次进入狼梦之后,他就一直避免再回到那里,每次他想到去那里看看的时候,追猎杀戮者的渴望就会增加一些,只是他的责任在伊蒙村。但现在,也许……他还在思考的时候,睡意已经翻涌上来。

他站在绿地上,下午低垂的太阳把阳光铺洒在他身上。几片白云飘浮在空中,一阵微风吹拂着红狼头旗,旗杆周围完全看不到牛羊,只有一只蓝蝇正嗡嗡地从他耳边飞过。茅草屋里也没有人,半烧成灰烬的小堆干木头标志着白袍众的营火。他在狼梦里极少看见燃烧的物体,只有正准备点燃的和已经烧焦的。空中没有乌鸦。

当他仰头搜寻乌鸦的时候,天空开始变得黑暗,变成了通往另一处的窗口。艾雯正站在一群女人中间,眼中满布恐惧。缓缓地,女人们在她的周围跪下,奈妮薇也是其中一员,而且他相信自己同样看见了伊兰金红色的长发。窗口淡去,被别的窗口代替。麦特全身赤裸,被紧紧捆住,不停地咆哮着,一根奇异的黑色长矛从他背后、肩胛中间的地方刺了进去,一枚银色的狐狸头徽章挂在他的胸前。麦特消失了,变成了兰德。佩林觉得那是兰德,他身上披着残破的布片和粗陋的斗篷,一条绷带盖住了眼睛。第三个窗口消失了,天空回复成天空,除了云朵之外,什么也没有。

佩林打着哆嗦。狼梦中的景象似乎与他所知道的事实没有什么关联。也许在这里,任何事物都很容易发生改变,所以对友人的担忧变成了他能够看到的影像。无论那是什么,为它们而烦恼只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看见自己打着赤膊、穿着铁匠的长皮背心,他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但是将手探到腰带上时,他找到了那把铁锤而不是斧头。他皱起眉,将精神集中在那道半月长刃和那根粗尖钉上,现在他需要它,现在他就是它。铁锤缓缓地发生改变,仿佛是在抗拒他的意志,当斧头最终挂在腰带上的粗皮环里时,它仍然在危险地闪烁着。为什么它要如此对抗他?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只满装的箭囊挂在他的另一侧腰间,一张长弓出现在他手中,一只皮护腕出现在他的左前臂上。

三次让周围变得模糊的跨步之后,他来到最近的一座兽魔人营地所在的地方,这里距离村子有三里。最后一步让他落在十来座高高的木头堆中间,木头下面是与被踩平的大麦混在一起的旧灰,木头堆里混杂着破碎的椅子和桌子,甚至还有一扇农庄的房门。巨大的黑铁锅正准备挂到堆好的柴火上,当然,锅里是空的,但他知道有什么会被切碎扔在里面,有什么会被插在一些架好的粗铁棍上。要有多少兽魔人才会需要这么多柴火?这里没有帐篷,地上的毯子也很少,每一条都是那么肮脏、恶臭,散发着兽魔人的汗酸气。不过这些都无法说明问题,有许多兽魔人像动物一样直接躺在地上睡觉,有的兽魔人甚至会在地上挖一个坑,然后躺到里面去。

他开始以每次不超过三百尺的小步伐在伊蒙村周围巡查,周围的景象在他迈步时只是变得模糊了一些。从一座农场到另一座农场,从牧场、大麦田到站立着成排的烟叶田。穿过零散的小树林,沿着马车道和人行小路,他以螺旋形的路径逐渐向外拓展,找到愈来愈多等待点燃的兽魔人营火。太多了,足有几百处营地,这意味着这里有几千个兽魔人——五千个,一万个,甚至是两万个——如果它们同时向伊蒙村发起进攻,这些数字将不会有什么区别。

更往南的地方,兽魔人的痕迹消失了,至少已经没有明显的痕迹。几乎未受到火焚的农舍和谷仓,一些田地里焦黑的茎梗显示着已经被付之一炬的大麦和烟叶,其他的田地也遭到了严重的践踏,一切都只是因为破坏的欲望,没有其他理由。大多数破坏造成的时候,居住在此地的人们早已离开了。有一次,他落在一大片灰烬中,烧焦的马车轮子仍然残留着一丝鲜亮的颜色。被毁的图亚桑车队比被烧焦的农庄更让他感到痛心,叶之道应该会有机会的,但那是在别的地方,而不是这里。他没有再看那些残骸,而是一步迈向了南边一里外的地方。

最后,他来到了戴文骑,成排的茅草房围绕着一片草原和一座泉水池,池子周围被一圈石砌的墙壁围住,池水不停地从石墙上凿出的一个缺口处流淌出来。比起石墙刚刚被建好的时候,那个缺口已经深了许多。草原尽头的旅店名字叫“鹅与烟斗”,也是茅草顶的,不过要比酒泉旅店稍大一点。不过戴文骑的来访者肯定要比伊蒙村的更少,村子也绝不比伊蒙村大。靠在房屋前的马车和拖车代表着携家带眷逃到这里来的农夫们,还有一些马车封锁了街道和村子最外缘的房屋间空隙。如果遇到伊蒙村七天以来的状况,这样的防御就连一次兽魔人的攻击都挡不住。

在戴文骑周围绕过三圈之后,佩林只找到六座兽魔人营地,这足以封锁进入村子的人众了,围住他们,直到伊蒙村被攻陷,然后,隐妖就会放手让兽魔人扑向戴文骑,也许他能找个办法通知这些村民。如果他们往南逃跑,也许他们能找到一条路涉过白河,即使冒险穿越白河下方没有路径的阴影森林也要比在这里等死好。

金色的太阳没有挪动一寸,在这里,时间是不一样的。

竭尽全力向北方奔去,就连伊蒙村也像虚影般一晃而过。位于那座圆形山丘上的望山像戴文骑一样用马车挡在周围。山丘顶端的白野猪客栈前面,一根高高的旗杆上缓缓地飘动着一面旗帜,蓝色的旗面上绘着一只飞翔的红鹰。红鹰是曼埃瑟兰的象征,也许艾拉娜或维林在望山的时候对人们说过那些古老的故事。

在这里,他同样只找到很少几座兽魔人营地,只是足够将村民们挡在村里,从这里逃走比渡过湍急的白河会更加容易。

他向北方赶去,直奔塔伦渡口。在塔伦河的岸边,高而狭窄的房子建在高高的岩石河岸上,这样是为了避开每年因迷雾山脉融雪而造成的河水泛滥。现在,下午的阳光中,几乎半数的房屋基座上都只剩下成堆的灰烬和烧焦的木梁。这里没有马车,没有任何防御的迹象,也找不到兽魔人营地,也许这里根本就没有活人了。

河边立着一座结实的木码头,一根粗大的绳子低垂在河面的急流上,一直通向对岸。一艘平底驳船靠在码头上,连在船身上的铁环被那根缆绳穿过。渡口还在,还可以使用。

他一跃跨过河面,这里能看见散乱的车轮痕迹,居家物品被扔得满地都是。椅子、立镜、箱子,甚至还有几张桌子和一只门上雕刻有鸟雀图案的抛光衣橱。这些东西全都是惊惶失措的人们努力想保存下来的,却终于为了逃得更快而将它们弃置在这里。那些人会把两河流域发生的事情传出去,现在,他们之中应该已经有人到达巴尔伦了,那是北方距离这里一百里或更远一些的城市。再过一个月,讯息可能就会传到凯姆林,摩格丝女王拥有女王卫队,而且她有权征集更多的军队。运气好的话,一个月后她会知道这里的讯息。就算她相信那些讯息,派军队过来,对伊蒙村来说也已经太迟了,也许对全部的两河流域来说都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