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末路(第2/3页)

这就是被盗匪窃走的大慈恩寺镇寺之宝——金钟玉缻。

迎香不由目瞪口呆,似乎看见命运的丝线在她眼前流转,将散落各处的珠串一一联络起来,何捕头辛劳的身影是这些珠串中最明亮的部分,他带人巡夜、他叮嘱自己晚间不要外出、他满腔热情,要同各地同仁一道剿灭匪徒,以及……他在酒馆中买醉,痛斥上头为了应付交差而导致的无谓牺牲。

原来……你不在天涯海角,此刻就在我跟前。

原来我早就认识这个盗魁匪首了。

“你果然见过。”骊思欢观她神色,已知七分,笑问道:“京里的人,怕是没有不曾拜过它的,你既见过这两件物事,可知它们有何妙用?”

迎香摇摇头,神思尚未从震惊中恢复。骊思欢冷笑道:“果然驽钝愚昧,你们这些小姑娘,整日只知针凿女红,猜度夫婿,于人生真正要紧的事物上不落半点心思。这是龙神遗物,你知么?”

迎香摇头。

骊思欢鼻子里嗤了一声,似在嘲笑她,眉头微皱,又道:“龙神陆英,总听过吧?这便是陆英的遗物。你们这起俗人,只知此乃百余年前玄空老道送给怀圆老僧的东西,全不知来龙去脉。怀圆老僧也傻,别人给他个东西,便当作圣物供起来,岂知这是玄空老道甩烫手山芋而已。玄空老道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龙神遗物,听闻内中有神力,可让人长生,他自己私下试了许久,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又忧心别人抢夺,干脆顺水推舟,送给了怀圆,也是暂时甩脱麻烦,想着等自己悟出其中门道,再去讨要不迟。可惜,他终其一生也未能悟出半点门道,而怀圆此人一心向佛,憨直朴实,听闻是龙神遗物,即刻好好供奉起来,竟让这罕贵神物沉睡了百年。”

“……是这样?”迎香喃喃,难怪龙蒴曾对玄空道长有言语上的不敬,他果然是别有用心之徒。她反问道:“你想将神力取出来用了?”

“这是自然。”骊思欢一笑,“小姑娘你倒有两分聪慧,猜到我想做什么。人生苦短,几十年瞬息而过,你这种蝼蚁凡庸也罢了,如我这般品貌武功,人中骄子,若能得长生之法,逍遥若仙,方不至埋没。我教正当鼎盛,统管江湖一方,人人皆知骊教主威名,我若能将这份威赫流传千秋万载,岂不快哉?”

“那……那真是比做皇帝还快活了。”迎香小心翼翼地逢迎,既不敢捧得太过,亦不敢逆他的意思,深恐他瞬间便翻脸杀人。

听她乖顺,骊思欢似乎颇为受用,呵呵一笑,拎起金钟玉缻,又朝她道:“我得神器这段时日,每日研习,终不得机窍在何处,今日终有所感,天助我也。我问你,这附近可有什么异人?”

“异人?”迎香心头漏跳一拍,直觉想到了龙蒴,顿时浑身一僵,面上却佯作不解,问道:“什么异人?这是凌家。”

“哼。”骊思欢轻轻摇动金铃,那铃上发出清脆幽远的响动,有缕缕细密金光从中流泻而出,盘绕着向玉缶而去,玉缶含光于内,吐出淡淡白雾,金玉交融,好一番迷离光景。迎香在旁看着,于这光景中渐嗅到一股淡淡寒香味,同龙蒴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

难道,难道这东西……龙神陆英的遗物……香味怎会……

她心头乱跳,脸色煞白,骊思欢只当她是被这奇景吓到了,又道:“看见了吧?这金钟玉缻我得到已有数日,从未见过这般奇象。今日我在城东休憩,怀中金钟忽自己响动起来,玉缶亦吐雾气,这些雾气袅袅指向此处,便赶了过来。再问你一次,此处可有何异人?”

异人……金钟玉缻突有所感,莫非真是……迎香心头渐渐明晰,料定此事同龙蒴必有干系,但此刻……她吞了口唾沫,咬牙道:“我不知什么异人。”

“哦……”骊思欢沉下脸色,手上扇子渐渐合拢,朝她走过来。

迎香似看到勾魂者步步前行,这几步是那么短,又那么长,她眼中的骊思欢似乎消失了,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飞旋,舞蹈……突然颈上一窒,骊思欢的手已捏住了她的咽喉。

“最后问你一次,异人在何处?”他声音冰冷。

迎香闭上了眼。

“异人就在你面前,你看不到么?凡人。”一双温暖的手轻轻落在她肩上,带来安定的气息,头上掠过冷笑——是龙蒴的手,龙蒴的声音。迎香睁开眼,不敢置信,颈上的压力瞬间松了,骊思欢身形一晃,已在一丈开外,警惕地盯着这里,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你要寻找的异人。”龙蒴悠然一笑,走到迎香身前,看了看她的状况,见一切无恙,方回头对骊思欢道:“多谢你把我的东西带来,既已到此,便还给我吧。”说罢朝他伸出手去,似毫不将他看在眼里。

骊思欢何曾受过这等冒犯与奚落,脸上顿时露出肃杀之色,凝神戒备,手中那柄金光流转的扇子蓄势待发,上下打量他一圈,似看不出异样之处,冷哼一声,道:“哪来的闲人,在我面前装神弄鬼,这么想找死么?”

“找死的是你。”龙蒴淡淡一笑,“你也该死了。”说完,他回头朝迎香吩咐道:“去旁边坐着歇会儿吧。抱歉,同凌老爷多聊了片刻,来得迟了,害你惊惧一场。”

迎香摇摇头,心里是无比的安定,龙蒴来了,那便一定无碍的。不论功夫高低,不论人神妖鬼,只要龙蒴在,那便无碍。察觉自己这想法,迎香抿嘴一笑,原来自己已如此信任他了。她退到一旁,刚走开两步,忽想起一事,悄声问:“方才,方才我问你为何一定要出手助凌公子醒来,你不说缘故,就是为此刻吧?你是感受到那两件物事,所以在此间作法,以引他过来……对么?”

龙蒴笑而不语,暗朝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对骊思欢道:“你初次见我,我却非初次见你了,还要道一声幸会。实在也巧得很,我只感受到金钟玉缻在这京城里,便在此作法,引宵小自投罗网。同在此城内,我一作法,它们必有所应的。却没想到,东西竟在你身上,这样还便利了,省得再去寻你,一并结果了好。兴许,这也是你的命运,合该你终结在此……”龙蒴轻叹一声,再次向他伸出手去,“把东西还我吧。”

骊思欢冷笑,全不将他放在眼里,手拎着小巧的金钟玉缻,朝龙蒴晃了晃,道:“你有本事,便从我手上夺了去。”说罢身形一晃,手中扇子似一把黑色钢刀,直点龙蒴心口。

龙蒴面色一沉,既不躲避,也不应招,只见胸前黑光一闪,似有块无形之盾罩在身前,扇子再寸进不得。骊思欢神色一凛,抽身后跃,落在两丈之外,皱眉凝神细看,喝到:“什么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