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鬿(第2/17页)

咯咯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昏昏懵懵之中,它只看到那个婴儿像从人形化作一个从未见过的生物,两只尖尖的耳朵,丑陋狰狞的面容,还有一双快要被眼珠子撑爆眼眶的畸形眼睛,和那凸长着,跟鸟类颇相似的猩红嘴巴。

好痛!它低吼,额头上像是被重重咬了一口。

仿佛有一根锐利的针,从伤口刺进,没入皮肉,在身体中放肆地游走,想一点点戳烂每一根经脉,每一寸血肉。

意识再无法保持清醒,它的眼皮重重地搭下,混沌的黑暗中,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咯咯咯咯。”

耳旁最后听到的,还是那阵婴儿的笑声。

翌日清晨,密林中一棵大树下。

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高中校服,抱着躺在怀里昏迷不醒,穿着白衬衫加牛仔裤的男子用力摇晃。

“老大!老大!醒醒啊!别吓我!”急促的呼唤在空气里震动,欧阳萃的巴掌接二连三拍在皮安诺脸上。

“唔……”躺在他怀里的皮安诺缓缓睁开了眼睛。

“老大,你醒啦?”欧阳萃高兴地大叫。

“婴儿!那个婴儿!”皮安诺猛地从他怀里挣脱而出,警惕地看四周。

欧阳萃疑惑地追随着他的目光,摇头说:“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你一个人躺在地上,没有其他了。”

“是吗……”皮安诺摸着自己的额头,气恼又不解,“我居然被一个婴儿暗算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你没事就好。幸好我让你戴上这个!”欧阳萃指着皮安诺手腕上的一块看似普通的黑色腕表,然后双手合十道,“多亏世界上有种玩意儿叫GPS!你不知道你的降落点有多偏僻!还好你没飞太远,否则我真不敢保证能不能在你被送去展览之前让你恢复人样!你怎么会晕倒在这里?万幸你的校服在车上,要不是纽扣里有解药,我……”

“你话太多了。”皮安诺不满地瞪着喋喋不休的欧阳萃,摘下腕表扔给他,回忆半晌,说,“我不知道这回是怎么搞的。一切本来都是按计划在进行,那只鬿雀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原打算在救下那个婴儿之后就去解决它,可是,为什么我救下来的小婴儿有本事袭击我?!”

“我怎么听不太明白?”欧阳萃抓着头,“鬿雀跑了?”

“嗯。不过它受了重伤。”皮安诺吸了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一定会把它抓回来!”

“还撑得住吧?”欧阳萃赶忙扶住他,旋即提醒道,“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你这个样子……”

“我没事。回学校。”皮安诺摆摆手,朝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越野车走去。

“嗯。校服和书包我都带着。”欧阳萃忙点头,又从兜里掏出一粒光彩熠熠的铜纽扣,“这个还给你,解药用完了,还剩一颗变……”

“先放你那儿,回去找点针线把扣子缝回我衣服上。”皮安诺推开他的手,“我家人都交代过了吗?”

“放心,我跟你妈打过电话,说有个老同学有急事,咱俩一道送他回家去了。”

“那就好。”

清晨的阳光洒在光洁的柏油路上,越野车的车轮轻快地擦着路面,朝市区进发。

“这回是不是有点麻烦。”欧阳萃熟练地把着方向盘,问坐在一旁作沉思状的皮安诺。

“也许。我现在也不知道。”他锁紧了眉头,看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景物。

这个叫皮安诺的年轻人,时年十九岁零一个月。德林高中高二3班学生。

如果他老爹不姓皮而是姓贝,那他一定就叫贝多芬了。

从皮安诺认识啥叫奶嘴的时候起,就知道世界上有种玩意儿叫钢琴,英文名称PIANO,他的尊名就是打这里来的。

皮家成员个个跟音乐有缘,去世的爷爷奶奶,生前是交响乐团的指挥跟小提琴手,在世的老爹老妈,一个是小有名气的作曲家,一个是女高音,将皮安诺培养成贝多芬第二,自然成为皮家上下的终极目标。

可惜,皮安诺哪种细胞都发达,除了音乐细胞。面对亲人的苦心,对音乐毫无兴趣的他,逆反情绪一年比一年重,并于高二那年彻底爆发,连续两年,故意在期末考试交白卷。于是,留级,再留级,弄到现在还在念高二。

学校向皮家下了通知,如果今年他依然如故,开除没商量。

皮爹皮妈慌了,回去软硬兼施。最后,两代人终于就念书问题达成最后协议,只要皮安诺乖乖念书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前,可以不用再去上钢琴课。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为履行协议,皮安诺必须回校当乖学生。

开车的欧阳萃,去年从另一所高中转学到皮安诺班上,做了同桌,传说这个家伙在原校创下连续留级三年的纪录,父母才不得不托关系将他转到这里,希望可以重新开始。

作为同学兼同桌,欧阳萃还是为数不多的,知道皮安诺秘密的人。

那只救下婴儿,没有半分人样的怪兽,是皮安诺“变”的。

普通人都知道,在一瞬间从兽类化身为人类或从人类化身为兽类,完全忽略基因与时间两大问题,根本就是个谬论。

但是皮安诺做到了。尽管他绝对是经由地球人制造,绝对是由地球人医生护士接生到世上来的地球孩子。

他也并非人类中的异类,却真真实实拥有异类才有的能力。

这便是皮安诺的秘密。

车子驶入市区时,太阳已高悬天中。

看看手表,欧阳萃有些郁闷地说:“你飞得实在太远,等我们赶到学校,开学典礼早结束了。妖婆李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皮安诺一言不发地揉着额头,过了十字路口,他指着另一条街说:“从那边绕过去。”

欧阳萃立即调转车头,问:“你是要去那儿看看么?”

“是。突然有点担心。”皮安诺捂着心口,皱眉看着前方。

“你确定你还好?”欧阳萃看看他非健康的脸色,“我昨天下午还给她送过吃的,不会有什么事。到是你自己,不会受什么内伤了吧?”

“胡说八道!小心开车!”皮安诺瞪他一眼。

转过一个弯,车子开进一条小街,在两座普通居民楼中间的一块空地前停下。

水渍未褪尽的水泥地上,一顶不大的帐篷被胡乱折叠在一起,扔在墙根,满满一麻袋杂物紧挨着帐篷,底下露出摔成几瓣的土白瓷碗,还有没喝光的汤汁沾在上头,数只苍蝇嗡嗡飞个不停。几张废报纸被风吹起一个角,哗哗有声。

车内的两人,骤然变了脸色。

皮安诺拉开车门跑了过去,站在这堆杂物中慌慌地打量,仿佛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

“人呢?”欧阳萃左顾右盼,“昨晚上来的时候还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