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魇(第4/16页)

“以罗一丹的魅力,大约也只有这些书呆子愿意来参加他的社团。”皮安诺笨手笨脚地把画笔颜料堆放到画板下的盒子里,又瞄了尹臣翰一眼。

其他人都差不多收拾好画具打算离开了,独有尹臣翰还呆立在画板前,捉笔思考,神游太虚,似在创作一幅惊世之作。

皮安诺跟欧阳萃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摸”到尹臣翰身边,幽灵般冒出来,问:“在画什么啊?还不走么?”

“啊……”尹臣翰被他们吓了一大跳,沾满红色颜料的画笔猛然一抖,一笔鲜红的画痕顿时出现在雪白的画布上。

“咦?你什么都没画啊?”欧阳萃奇怪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画布,之前不是见尹臣翰摆足了架势在这里挥毫泼墨么,怎么弄了半天连他们俩都不如,起码他们还是搞了一张混乱兼后现代抽象派作品交差呢。

面对皮安诺他们怀疑的目光,尹臣翰颓然地垂下头,说:“我一时找不到灵感,不知道怎么画才满意。”

“只是社团活动,不必这么苛求吧?随便画一画就好了。”皮安诺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实在无法理解。社团活动,又不是上阵打仗,有必要这么高要求自己么?

“随便?!怎么能随便!”尹臣翰突然抬起头,声音骤然涨大许多,总是闪躲如惊兔的目光也凶狠起来,“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不然别做!”

他突变的态度令皮安诺他们的心跳加快一拍,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不起,你们先走吧。”尹臣翰移开目光回到画板上,“我想再思考一下。”

“好吧。下周见。”皮安诺点点头,拽着欧阳萃走出了出去。

回头看看从仓储室里投出的灯光,欧阳萃摇着头说:“怪胎一个!难怪他在班里一个朋友都没有。”说着说着,他脑里灵光一现,恍然大悟地说:“会不会是因为班里的同学都不搭理他,所以他才跟丁腾那些家伙混在一起,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起了内讧,才……”

“胡说八道。”皮安诺不屑地打断他,“尹臣翰独来独往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真要跟不良少年混在一起的话他早该做了。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你干吗对尹臣翰的事那么关心?”欧阳萃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问。

皮安诺走下最后一级楼梯,回头道:“我无法解释,尹臣翰让我不安。”

“不安?什么不安?”涂天璘从教学楼外的垃圾桶后头突然钻出来,跳到皮安诺面前,忽闪着大眼追问。

一看到她,皮安诺的脸色即刻从零上降至零下,冷冷说:“没什么!”

“可是,我都听到了啊。”涂天璘一点不生气,一如既往地温柔着,小声说,“我听到你说尹臣翰让你不安。”

“知道你还问。有病啊你!”皮安诺不耐烦地绕开她往前走。

“人家只是在找话题嘛。”涂天璘追上去,摇晃着手里提的大塑料袋,表情像在逗一只贪吃的小狗,“刚才我已经去买了周末大餐的材料,打算做白灼虾还有茄汁鸡柳,啊,还有你们最爱的糖醋排骨!”

尽管皮安诺非常之“厌弃”这个处处以他未婚妻自居成天扮得贤良淑德的女人,但他怎么也无法拒绝她职业级的厨艺。甚至连一贯挑剔的芒果也赞不绝口,更因为这个缘故,它跟涂天璘从最初的水火不容慢慢变得相亲相爱了。这一切使得涂天璘更加坚信“要拴住男人的心,必先拴住男人的胃”是绝对真理,甚至把这句话当成座右铭抄在了笔记本上。

自打认识涂天璘的这一个来月,每周她都会到皮家为皮安诺和欧阳萃做一桌丰盛的周末大餐,然后还会把往后一周的菜品准备好放到冰箱里。单从这一点来说,皮安诺还是要感激她的。因为他那对说过一周就回来的父母,临时变卦飞去了开普敦,说今年的同学会提前在那里举行,然后直到现在夫妻俩还在南非悠闲地晒太阳,如果没有涂天璘,只怕皮安诺得长期与速冻饺子为伍了。

“要做饭就走快些!啰唆什么!”皮安诺加快脚步,把后头的两人甩开老远。

望着皮安诺被夕阳镀上一层金晕的背影,涂天璘抱着一大堆吃的,歪着头,一脸幸福地自言自语:“皮皮的背影真好看……我一定要为你做一辈子的饭!”

欧阳萃的胃液有点翻滚。

“只可惜这次我错过了报名社团的时间。”涂天璘眼里露出片刻的失望,但她转眼便执著地仰望晚霞绮丽的天空,“下学期我一定要提早行动,一定要跟皮皮参加同一个社团!”

“嗯嗯!加油!”欧阳萃抹了抹额头上不自觉渗出的冷汗。

一转眼,两天的周末瞬间过去。周一大早,持续了两周的晴天被一片绵绵阴雨替代。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啪啪写着一堆又一堆公式,皮安诺则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那些X和Y总是最好的催眠曲。

打了个呵欠,皮安诺把头侧向左边,无意中的一瞥却让他突然来了精神。

坐在左侧倒数第二排的尹臣翰,这会儿居然没有认真地抄笔记,而是把头埋在立起的数学书后头,睡得正香的样子。

这样的事,皮安诺绝对是第一次见到,他一直认为尹臣翰这种家伙,哪怕三天三夜不睡觉,一旦进了课堂,那绝对就是打了鸡血,怎么可能出现在课堂上睡觉的“劣行”?!

一堂课下来,老眼昏花的数学老师根本没发现他老人家心目中的数学天才居然睡了一整堂课。

课间休息时,教室里吵嚷一片,而尹臣翰大约是被吵醒了,慢慢坐直身子,揉着睡眼惺忪的红肿双眼,顺便活动了两下脖子,看样子这一觉睡得似乎不是很舒服。

“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啊!”欧阳萃凑到皮安诺身旁,偷瞧着尹臣翰,“我从来没见过他在上课时睡觉!这小子昨晚偷牛去了?一副睡眠严重不足的衰样。”

两人正低声议论,教室门口却传来一阵骚乱而急促的脚步,夹杂着教导主任声嘶力竭地叫喊:“让开让开!赶紧让开!”

教室里的人纷纷跑出去看热闹,原来是几个医生护士在教导主任的带领下,抬着担架匆匆跑过,直奔楼上高三年级而去。

看着教导主任几乎蜡黄的脸色,皮安诺预感学校里似乎出了大事。

果然,在上课铃响起的刹那,那队医护人员抬着个学生从走廊里疾步跑过,皮安诺探出头一看,发现躺在担架上插着氧气管昏迷不醒的学生,正是丁腾。几道鲜明的伤痕交错着从他的眉骨斜划到嘴角,身下的雪白被单,已经泛起了片片血红,鲜血正从缠在他脖子上的棉纱下缓缓渗出。

这一幕,让走廊里响起了一阵女生的惊叫,胆子大些的男生则在议论纷纷。然后各班的班主任相继出现,把所有人全部赶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