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们走进一个金色的山谷,在漫长的岁月中这里几乎从未有人出入,但沃金并不感到害怕,他知道自己必须有意识地采取一切措施来防止被别人发现。他并没有感到后背发凉,也没有头皮发麻。这感觉就像是带着一个仪式面具,让自己和恐惧隔绝了开来。

然而,他知道事实绝非如此。在锦绣谷入睡的时候他并未被梦境侵扰,但那是因为自己已经不需要梦境。行走在这座山谷之间就仿佛置身于一场鲜活的梦境。某些来自这个现实之境的东西流入了他的心中。有一种傲慢在某种程度上和他的巨魔天性产生了共鸣。他触碰到了些许魔古法力的残留,就仿佛正被魔古帝国的幽魂所拥抱。

在此处,在这个伟大种族曾经支配强大力量的地方,他并未感到恐惧。而彼处,在远方的魔古山宫殿里,在今日敌人的安睡之处,骄傲的魔古之父曾面向着西方的子民们挥手致意,为他们夺取整个山谷的征程践行。这片土地尽属于他们,只要他们乐意,便可以在这片土地的任何一个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这是他们随心所欲之处,亦是心中渴望成形之处。这里没有任何东西会伤害到他们,因为一切的生灵都对他们深感畏惧。

而这也是沃金每每从战场安然返还的原因。他深谙恐惧,他喜欢敌人畏惧于他。他并非生来便让人畏惧,也不是从任何人手中继承威名,他是亲手赢得的这一切。刀来剑往、咒法相抗、浴血于战场,他用自己过往完成的杀戮,为敌人奉上了恐惧。

沃金理解恐惧为何物,也正是这点把他和那些目光局限在自己疆域里的魔古诸侯们区分了开来。他知晓其本性,也知道如何运用。他能够感受到恐惧之潮的涌动,而魔古人却永远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只看到他们想看的,只听到他们乐意听的。他们从不认为自己需要攀得更高望得更远,从没有想过要去认清这个世界的现实。

当他们跨过了半座山谷开始安营扎寨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提拉森看着他问道: “你感觉到了,是吧?”

沃金点点头。

老陈把埋在茶碗里的脑袋抬起来。“感觉到什么了?”

人类笑了笑。“这解答了我的疑问。”

熊猫人摇摇头。“什么疑问?你又感觉到什么了?”

提拉森皱起眉头。“我感觉这里像是我的领地,也像是我的归宿。因为这片土地浸淫着鲜血,而我向来以杀戮为生。你的感觉也是如此,对吧,沃金?”

“差不多。”

老陈笑了,喷了一口茶出来。“哦,这个啊。”

人类皱起眉头。“你也感觉到了?”

“没有。但我知道你们感觉到了。”酿酒大师看看他们俩,耸耸肩,“我之前就看到过你们现出这样的眼神。你,沃金,被我见着的次数要比提拉森多,但这是因为我跟你并肩作战的次数也比他来得多。每一场战役中你战斗到最投入的时候,都会出现这种表情。冷峻,而又难以平息。每当我看到这个神情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胜利。这个表情仿佛在诉说你是当天战场上最优秀的战士。任何挑战你的人都是在自寻死路。”

巨魔把头一歪。“我现在脸上有这个表情?”

“没有。好吧,也许眼睛周围有那么一点。你们俩都是。在你们觉得没有人或者是没有意识到有人注意你们的时候。这表情就像在申明此处是你们的领土,你们绝不会投降,誓将赢取胜利。”老陈又耸耸肩,“考虑到我们这次的任务,这样挺好。”

人类把杯子伸到老陈面前,在老陈替他满上的时候点了点头。“那你又感觉到了什么呢?”

老陈放下他的皮革水袋,挠挠下巴。“我感觉到只有和平才能为这里带来希望。我想你们俩是感觉到了一些魔古族遗留下来的细微气息。但是对我来说,和平与希望才是家园里应有的东西。它们一直都在鼓励我停止流浪——但却并非强求。它们张开双臂欢迎着每一个人,它们让世界不再孤独。”

老陈望向两人。这是沃金印象中第一次看到老陈金色的双眼中充盈着哀伤。“我希望你们也能有此感受。”

沃金对他的朋友露出一个微笑。“你能够感觉到这一切,对我来说就够了。老陈,我有家—— 一个你帮助我夺回的家。你保卫了我的家园。我也定会为了你的幸福倾尽全力。”

没花多少工夫,沃金就成功地让老陈和其他武僧都敞开心扉描述了一番对于此地的感受。他们乐得如此,沃金也从交谈中收获了不少喜悦。然而,夕阳西坠之时,一阵阴冷的寒风从东面吹来,让武僧们都陷入了沉默。而一直站在营地上方的山坡顶上观察情况的提拉森,则突然指向一处。

“他们来了。”

沃金和其他人随即一同爬上山坡。在那里——东面——魔古山宫殿被点亮了。银色和蓝色的光亮在宫殿表面闪烁,某些像常春藤一样的植被在墙隅间蜿蜒蜷曲,熠熠发光,勾勒出了这座建筑的轮廓。眼前展现的魔法让沃金印象深刻,不是因为它所传达的力量,而是因为它所透露出的漫不经心与慵懒随意。

老陈打了个寒战。“看来‘欢迎’在这里已经被尘封了。”

“是已经没了气息。”沃金摇摇头,“甚至被深深埋葬了。这里已经不再欢迎任何人。”

提拉森望着沃金。“宫殿远在射程之外。不过我们可以在天亮前赶到那里。在那些欢宴者醒来之前。”

“不,他们就想用那样的景象来引诱我们过去。他们期盼着有人来袭。”

人类扬起眉毛。“他们知道我们要过去?”

“他们不得不假设我们会过去,就好像我们不得不假设他们知道夺取日志之人会有所行动。”沃金指着南边的山脉说,“部落和联盟很可能也都派了斥候驻扎在那边的山头。他们肯定也会发现这座宫殿然后做出应对。只不过在实际行动之前还需要一小会儿来商讨计划。”

“除非有人自愿过去一探究竟。”提拉森轻声笑道,“若是在几个月之前,这个人非我莫属。我很好奇现在有谁愿意扮演这个英雄。”

“这妨碍不到我们的任务——只要他们不挡在我们的路上。”

“同意。”人类捋了捋胡须,“我们继续前进,引东边的人上钩?”

“对,除非有什么事情阻挠这个计划实现。”

沃金又度过了一个无梦之夜,但这并未带来充分的休息。他想要感知洛阿神灵,但是同所有的神灵一样,他们变化无常。如果什么时候他们厌烦了,随口溜出的一个词就会向敌对势力警告沃金的存在。就好像他跟提拉森说的那样,他们必须假设敌人知道他们正在靠近,但事实上赞达拉并不能确定他们的准确位置。这是一个优势——考虑到他们此次任务的性质,任何优势都显得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