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奇的莫里斯(第4/5页)

现在他也知道了他们用过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处理的:用完了就扔到墙那边。所有那些破破烂烂的旧咒语书、还滴着蜡的烛头和大锅里残留的那些冒着泡泡的绿色东西,最后都被扔在了那个大垃圾堆上,跟锡罐、旧盒子和厨房的垃圾混在一起。哦,巫师贴上了“危险”和“剧毒”的标签,但是那会儿老鼠们还不识字,而且他们特别喜欢滴着蜡的烛头。

莫里斯从没吃过那个垃圾堆里的东西。生活中他所信奉的一条良好的座右铭就是:不吃任何发光的东西。

但他几乎跟老鼠们在同一个时候变得聪明了。这是一个谜。

变化后他做着猫常做的事:控制人。当然,现在一些老鼠也可以算作人了。就算他们长着四条腿,为自己起了毒豆子这样的名字——这种名字是他们学会了识字,但还不理解所有单词真正含义的时候,读着生锈的旧罐头上的说明和标签,按照自己喜欢的发音给自己取的——可人就是人。

动脑子的麻烦在于: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在莫里斯看来,老鼠们想得太多了。毒豆子真是够讨厌的,可他总忙着考虑老鼠们能在哪儿真正建立起自己的国家这样愚蠢的念头,莫里斯还对付得来。最坏的是桃子,莫里斯口若悬河,通常会把人说得晕头转向,可这一招在她身上根本不管用。

“哎咳,”她又开始了,“我们觉得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回了。”

莫里斯怒目圆睁,别的老鼠都微微向后退去,只有桃子不客气地瞪眼回敬。

“说定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玩‘鼠灾’这种愚蠢的把戏了,”桃子说,“就此收手。”

“那么火腿是怎么想的?”莫里斯问。他转向正看着他们的老鼠头子。桃子找麻烦的时候,向火腿上诉总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因为火腿不怎么喜欢桃子。

“你是什么意思,说吧?”火腿说。

“我……头儿,我想应该停止这种把戏了。”桃子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点头致敬。

“哦,你也在想,是不是?”火腿说,“现在每个人都在想。我觉得想得太多了,这就是我的想法。我年轻的时候,从来没人想这想那。要是做什么事都先想想,那什么都做不成。”

火腿也狠狠地瞪了莫里斯一眼。他不喜欢莫里斯,不喜欢突变后发生的大部分事情。说老实话,莫里斯一直在怀疑火腿还能当多长时间的领头鼠。他不喜欢动脑子,他属于领头鼠只需要强壮凶狠的年代。现在的世界对于他来说变化得太快了,让他很恼火。

现在不是他领导着别人,而是他在被别人推着走。

“我……和毒豆子,头儿,觉得我们应该安定下来,头儿。”桃子说。

莫里斯皱起了眉头。火腿不会听桃子的,这一点桃子也知道,毒豆子却完全像是老鼠中的巫师,连最强壮的老鼠也听他的。

“照我说我们就搭一条船,在什么地方找一个小岛。”火腿说。“船是非常适合老鼠的地方。”他赞赏地加了一句。然后他有些激动有些恼火地看了毒豆子一眼,继续说道:“可是有人告诉我,我们需要钱这种玩意儿,因为现在能什么思考了,我们就得道……义……”

“合乎道德,头儿。”毒豆子说。

“听着跟老鼠不沾边儿。我的意见反正什么都不是。”火腿说。

“我们的钱足够了,头儿,”桃子说,“我们已经有很多钱了。我们的钱已经很多了,是不是,莫里斯?”这不是问题,而是一种指责。

“嗯,说到多……”莫里斯开始说。

“事实上,我们得到的钱比我们以为的多。”桃子依然操着同样的声调说道。那声音很礼貌,只是说个不停,而且提出的全是错误的问题。对莫里斯来说,错误的问题就是他不想让任何人发问的问题。桃子又发出轻轻的咳嗽声:“我说我们得到的钱比我们以为自己得到的要多得多,莫里斯,是因为你说‘金币’是像月亮一样闪着银光的,而‘银币’是像太阳一样闪着金光的,你拿了所有的银币。实际上,莫里斯,你弄反了,银币才像月亮一样闪着银光呢。”

莫里斯想到了猫语中的一句脏话,猫语中有许多脏话。教育有什么用,莫里斯想,要是在接受教育以后还是想骂脏话呢?

“所以我们想,头儿,”毒豆子对火腿说,“这最后一次之后,我们应该把钱分了,各走各的。再说,总用同一种花招骗人也很危险。我们应该适时收手。这里有一条河,我们应该能够到达大海。”

“一个没有人,也没有‘克热拉拉热特’猫的岛会是个好地方。”火腿说。

莫里斯没有让自己的微笑退去,虽然他知道“克热拉拉热特”【2】是什么意思。

“况且我们也不想耽误莫里斯跟随魔术师的大好新工作。”桃子说。

莫里斯的眼睛眯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儿打破了他不吃能说话的东西的铁律。“你是怎么想的,兄弟?”他抬头看着那个一脸傻相的男孩问道。

“我不在乎。”男孩说。

“不在乎什么?”莫里斯问。

“什么也不在乎,真的,”男孩说,“只要没人拦着我吹笛子。”

“可是你得想想将来!”莫里斯说。

“我想了,”男孩说,“将来我想继续吹笛子。吹笛子不花钱。不过也许老鼠们说得对,我们有几次可真是够险的,莫里斯。”

莫里斯死死地盯着男孩,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但男孩以前从来没开过玩笑。莫里斯妥协了,唔,也说不上是妥协,莫里斯可不是靠妥协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他只是把问题搁到了一边。说到底,总会有事情发生的。“好吧,好。”他说,“我们就再做一次,然后把钱分成三份。但既然是最后一次,让它难忘一点儿,好吗?”他咧嘴笑道。

老鼠就是老鼠,他们并不喜欢看见一只露齿微笑的猫,但是他们明白一个艰难的决定已经达成,他们轻轻地发出了舒心的叹息声。

“这样你满意吗,兄弟?”莫里斯问。

“以后我能继续吹笛子吗?”男孩问。

“当然。”

“那就好。”男孩说。

像太阳一样闪着金光和月亮一样闪着银光的钱被郑重地放回了袋子里。老鼠们把袋子拖到灌木丛中埋了起来。没有人能像老鼠那样埋钱,而且带太多的钱进城也没好处。

然后就是那匹马了。那是一匹值钱的马,莫里斯放它走的时候觉得非常、非常可惜。然而就像桃子指出的,那是强盗的马,马鞍和辔头都非常花哨,就地卖了它会很危险。别人会多嘴多舌,可能会引起政府的注意。现在可不是引人注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