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允许旁人进入 第六章

当我是一个完全符合条件的他者时,我可以轻轻松松五、六天不睡觉。不过现在我也睡意全无。相反——能量简直就在热血中沸腾。普普通通的,常人的能量。

叫早前半小时我回到我们的住处。到女孩子们的房间瞧了一眼——有人已经睡醒了在翻身呢。一切如常。谁也没去游泳,没有淹死,谁也没有被凶狠的恐怖分子劫持,谁也没想着半夜三更去找辅导员。

我傻傻地,但满意地笑着走进自己的房间。慢吞吞、懒洋洋地脱下衣服站在镜子前,自我陶醉地双手抚摸着大腿,凸起身子,活像一只喂饱了的猫。

疯狂的一夜。神奇的一夜。我恐怕做了只有热恋的女人才能与男人做的全部疯狂的举动,甚至包括从前我不喜欢做的。在这一夜我获得了一种被刺激的兴奋。

难道我恋爱了?这不可能……

爱上一个人?一个普通人,尽管他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懂我?

这不可能!

“黑暗啊,让他也成为一名‘他者’吧,”我轻言细语地祈求,“我恳求你,伟大的黑暗之神……”

为了这样微不足道的区区小事祈求原始的力量——这是危险的游戏。尽管……我不相信黑暗之神能听到一个普通女巫的声音。若是扎武隆也许有能力唤醒他……

扎武隆。

我坐到床上,脸埋在双掌中。

几天前任何东西都不能像他的爱那样给我那么多的快乐。可是现在呢?

当然,他自己建议我寻欢作乐。当然,他对平庸的人类教条不屑一顾,更何况是出自这些光明使者传统套路的教条。是啊,对他来说背叛是什么?吃醋是什么?如果我和伊戈尔……他连一句反对的话也不会说。

停!我这是想到哪儿去了?

“阿利斯卡,你犯傻了……”我轻轻地说。

难道我脱离人类并不是那么远吗?难道我有能力——说出来都不怕——嫁人吗?嫁给一个普通人?给他熬红菜汤,洗袜子,生儿育女?就像常人所说的——白天巡视,夜里蒙耻。

我也能。

我晃了晃脑袋,想象着小姑娘的反应。不,实际上没什么不寻常的。绝大多数女巫都结婚成家的,而且通常是嫁给人类。不过……

去迷倒一个有钱一些,有能力一些的大款,最差的情形——去迷倒某位杜马代表或者市里的某个匪帮头目是一回事,而迷上一个没钱没关系的普通年轻小伙,大学生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还不是没有理由,这就可怕了!

我不会因为性而昏了头吧!

我这是怎么了?

像是被孵化人迷住了……

我因这稀奇古怪的想法而不寒而栗。万一伊戈尔——是个普通的孵化人呢?是同行……而且还是原始的黑暗使者呢!

不,不可能。

要是孵化人的话,他会感觉到我是他者,他者中的黑暗使者,尽管暂时丧失了力量。他就不会在女巫身上去冒险了,因为他知道其代价会怎样。一旦力量回归,弄明白这爱情是设下的局,我会把他震成粉末……

爱情?那么说,终究还是爱情?

“唉,阿里斯卡……”我轻声说道,“傻瓜,你简直是傻瓜啊……”

随它去吧——小傻瓜!

我从包里拿出内裤走进浴室。

直到天黑前我一直在无意义地跑来跑去。一切都进行得毫无条理,但这丝毫没有令我感到不安。我甚至因为要替自己队里的姑娘们在电影节上争得好一点的位置而跟夏令营女营长吵了几句。我争到了,还在她眼里赢得了更好的声誉!后来给我们发放了不知从尼古拉耶夫市的什么地方弄来的深色玻璃——明天观日食时要用。给每个队发了五块玻璃,而我使了个小心眼儿,拿了六块。没想到在乌克兰有人又想到生产这种玻璃,但既然想到了……

然后我们去海滩——也真是不凑巧,男孩子的中队今天出发去搞什么笨蛋参观了!连大海都没法让我兴奋起来。在某一瞬间我瞥了娜塔莎一眼,捕捉到她忧郁的目光,我估计到情形的滑稽可笑。不止我一个傻瓜,我们有两个傻瓜。这个思念着自己的小男孩的姑娘,刚刚在自己的幻想中想象到接吻这一步的小姑娘和我,这个在夜里做出了即便是最诲淫的角落都找不着的性事的人……总而言之一句话,两种极端相汇在一起。

“你觉得无聊吗?”我轻声问道。娜塔莎好像顿时警觉起来,愤怒地瞪了我一眼……突然叹了口气说:

“哼……你也很无聊吧?”

我默默地点点头。小姑娘迟疑了片刻,问道:

“你一直到早上都跟他呆在一起吗?”

我没准备撒谎,再说旁边再也没有别的人。我只是问了一句:

“你跟踪我们了?”

“夜里我感觉好可怕,”小姑娘轻声道,“我被惊醒了,梦见了很可怕的事……我去找您,您不在房间。”

“直到早上,”我承认道,“我喜欢他,娜塔什卡。”

“你们做爱了?”女孩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问我。

我用手指着她威胁道:

“娜塔莎!”

她一点也不害羞。相反,压低了嗓门儿,俨然像个知心朋友似的宣布:

“可是我和我的那位什么结果也没有。我对他说,假如他敢吻我,我就朝他眼睛上打一拳。他就说,‘我才不要呢!’为什么男孩子都这么笨呢?”

“他会吻你的,”我答应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会尽力的。”

确实,有比这更简单的事吗?明天我就能获得所有的能力,那个满脸雀斑的红头发小男孩就得跟着娜塔莎转,用真挚而爱恋的双眼盯着她看。干吗不让自己的最佳供血者高兴高兴呢?

“你梦见什么了?”

“很可怕的东西,”小女孩简短地回答我,“我已经不记得了,真的。但是是非常非常可怕的事!”

“关于你弟弟的?”我问。

娜塔什卡皱了皱额头,然后回答:

“不记得了……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小弟弟?”

我神秘地笑了笑,在沙滩上舒展了一下身体。一切如常。那梦被完全彻底地吸收掉了。

晚上我忍不住了。

我只明白一点——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找到加琳娜请她帮我照看一两个小时我的那帮小姑娘。

她的目光有些异样。不,不是委屈的目光,尽管很显然她明白了一切,因为她本人也打着伊戈尔的主意。也不是凶恶的目光。更像是受到不公正的惩罚的狗的那种伤心目光。

“当然,阿利莎。”她说。

这些所谓的好人真是要命!你哪怕朝他脸上吐口水,挡他的道,对他跺脚——他们都能忍受。

尽管,这样当然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