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他者”的异己 第五章(第4/9页)

“真见鬼,”沙戈隆生气地埋怨说,“我们有可能会卡住的。”

“打开正门入口。”我耸耸肩。

沙戈隆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维达里!我们是去参加宗教法庭监督下的法庭会议!你的正门入口在离目的地两公里的地方就会撑不住的。”

“啊,”我漫不经心地说,“对。我怎么忘了。”

其实,关于这一点我自己能猜到的。在法庭工作过程中禁止利用魔法作用以及实施魔法。我内心的那个我很热心地提醒我,过去曾经发生过破坏这种规矩的事件,但只是在与破坏本身有直接关系的剧变年代。

不过,现在也是变化的年代。世纪之交。大转折。比如,夏天人们惊恐万分地等待日食,在土耳其地震面前害怕得直哆嗦……但是没什么,挺过来了……

不错,挺过来之后我们所有的人,不论是他者,还是人类本身,都变得有所不同了。

“妈——妈呀!”沙戈隆大叫一声,把我从沉思中拉回来。

我甚至没来得及朝眼前的玻璃看过去,就被伴随着震耳欲聋声的打击甩到前面,胸部被压得难受极了,胸口被安全带卡住,疼痛难忍。随着一声尖细刺耳的呼啸声,方向盘上冲出一个鼓鼓的气囊,沙戈隆的脸部、胸部顺着气囊滑下去,咕咚一声摔倒在玻璃与车顶结合处。不知车内什么地方可恶地丁冬直响,玻璃碎片无声地撒落在雪地里,砸到相邻小轿车的车身上,发出一阵无规律的鼓点似的声响。

接着,像是嘲弄我们似的,我们被从后面、从车的尾部行李架那边猛撞了一下。

大概像是宇宙飞船升空的一两秒钟,我被停止了咀嚼、抛掷。出现了片刻动感的宁静。沙戈隆从方向盘那边爬到后面的座椅上,气囊上留下了血迹。好像他的手臂也被折断了。

他没系安全带,傻瓜……现在多少部位得还原再造啊?

四周汽车信号拼命嚎叫。

我带着一种复杂的感觉松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站在撒满了被打碎的玻璃和被夯实的雪覆盖的道路上。

我们车的罩盖被一辆红色“尼瓦”吉普撞击。而仿佛被咬下去了一块的压得扁扁的行李箱,撞到一部曾经看样子保养得不错的日本吉普的车头。不过,吉普车伤得不重:只是砸碎了车灯,车头本身也被压弯了一点儿。看样子,及时刹住了车。

“你怎么啦,该死的!”吉普车里的人向我发火了。那人带着墨镜,剃了个光头,一件深红和黑色相间的衣服紧绷在身上,一副圆桶般的身材,脚上是一双特大码的名牌半高腰皮鞋。

这人的眼睛白白的,就像婴儿的生物电场……或者像地铁里的小伙子叶戈尔的生物电场一样。

这人的深红色衣服发出暗淡的蓝色火焰。他像刀下的阉猪一样尖叫了一声。

我认出那是民间称为“蜘蛛火焰”的大洋彼岸的魔咒。“蜘蛛火焰”。我还没来得及从穿深红色衣服的人的袭击中清醒过来,就被他抓住衣领,翻转在地。

这可是我没料到会见到的人。光明使者,歌迷魔法师安东·戈罗杰茨基。

“你是谁?”他愤怒地压低嗓门说道,“你是谁,黑暗让你鬼迷心窍,可别对我撒谎!”他的眼睛更白了,比吉普车里出来的那个像跳吉加舞一样眼睛翻白的家伙的还要白。我头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响,而嘴唇不由自主地轻声说出一句话:

“世界的镜子……”

“镜子……”光明使者像回声一样地重复道,“你们这些该死的!所有该死的!”

我很想插话挖苦诅咒一番。这可是黑暗使者的领地,但我忍住了。忍住了,做得很对。安东的生物电场中沸腾着深红色和雪青色的东西。毫无疑问我比他强大,但是……看来,戈罗杰茨基被某种既与光明无关,又与黑暗无关的但很强大的力量支持着。一对一的交战如果发生,其结果对我而言很难预料。

安东松开我的外套衣领,转过身从汽车之间挤过去,毫不理睬从打开的车窗里传来的喇叭声和谩骂声,盲目地走开了。就在旁边,响起了交警警笛的呼啸声。车流把奥斯多仁卡街塞得严严实实,只有迎面而来的地段还留下了一线窄窄的缝隙,极少数幸运儿沿着这条窄窄的缝隙挤着开过去。

我看了看表。要赶到莫斯科大学,我还剩下十五分钟……其实已经只有十四分钟了。而且明明知道我不能使用交通魔法。

第一件想到的事是沙戈隆怎么样了?

我绕过车门打开着的“尼瓦”车座位的那一边走到被撞的“宝马”旁。沙戈隆失去了知觉,但是在危险来临的第一瞬间他条件反射似的想到了保护膜,然后消失到黄昏界中。所以现在他在重组,就像木偶一样,贪婪的黄昏界不能对他做任何事。

会挺过来的,会复原的,而且相当快就能复原。最有可能的是在“急救车”上,因为“急救车”能穿过堵塞的道路。沙戈隆是法力相当强的魔法师,像车祸这样的区区小事不能对他造成大碍。

那么,再见了,沙戈隆。我想,宗教法庭不会对你有意见的。总归是场快乐的场面。我一下子看见了自己的救星。一个骑着橘黄色微型摩托顺着车道部分的边缘灵活地随机应变地穿行的小伙子。这种人什么样的塞车都不怕……

当然尽管现在不是适合这种交通工具的季节,但毕竟……

我消失在黄昏界中。

在黄昏界中微型摩托像童话中的神马。小小巧巧的,有着角一样的方向盘和眼睛一样的车灯。

“走一趟。”我吩咐小伙子。

他顺从地起身。

我从驼色“掩护罩”下跳过去,抓住把手。微型摩托的独轮卖力地发出吱吱声。嘿。前进。小伙子像个木模特儿似的呆在人行道上。茫然地握紧手中我塞给他的美金。而我往里旋了旋油门手柄,差点没擦掉旁边那辆轿车抛光的车边。我开始向塞车的边缘地带挤过去,向花园环线挤过去。

驾驭这辆习惯了温暖的日本柏油路,而完全不适应莫斯科冰锥路的小巧的“本田”其实很简单。在轿车间穿行我也做得很麻利。但是微型摩托无法给予真正的快速度——时速充其量为三十公里。于是我明白了,我来不及。哪怕我扔下勤劳的摩托,钻进最近的地铁站——从“大学”站到莫大主楼反正很远。当然可以愚弄一下下一位车手,但是谁能保证我们能摆脱早上的塞车呢?我隐隐约约地记得,在莫斯科大学区街道宽敞一些,但是我还是不确信。如果继续坐“本田”——我实际上就保留了到达目的地点的机动性。但从另一方面讲,我只能大概想象应该怎么走。我毕竟不是莫斯科人。寄希望于至今还没拒绝过我的内在的帮手?当然可以。但是万一它也恰恰在玩我呢?在这责任重大的时刻?一般事情总是这样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