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冥花蛊(10)

公蛎忐忑道:“这地下又是八卦瓠,又是金蟾阵,怎么两个阵法还可以重合的么?”

毕岸随手拿起旁边两个空着的簸箕,倒扣在一起:“一个阵法可能留有不足,如这簸箕的开口,但若是两个阵法在布置上能做做到相互配合、相互呼应,那么阵法功力可大振,几乎没有纰漏。”

公蛎丧气道:“这么说,巫教早已经布置好了,要启动金蟾阵,必然要带动这个巨大的八卦瓠。”

苏媚一脸迷惘,显然对此了解甚少。公蛎纳闷道:“巫教布置这个阵法,费心费力,到底有什么用途?”

毕岸道:“暂时尚且不明了。”公蛎还要再问,却见毕岸用眼神制止,只好收口不提。

出了流云飞渡,公蛎心思烦乱,亦步亦趋地跟在毕岸身后,无话找话道:“苏媚姑娘……嘿嘿,同你倒也般配,你就从了吧。”

毕岸面无表情,道:“别胡说。”

公蛎见他没有生气,顿时来了兴致,凑上去挤着眼睛道:“喂,既然情投意合,干吗不正正经经说媒提亲?若你不好意思开口,我去和李婆婆说去。”说完又忍不住一脸愤慨地道:“虽然我看你们好心里不舒服。”

毕岸快走了几步,淡淡道:“不用你管。”公蛎对他的态度十分气愤,怒道:“我就讨厌你们这样的,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这么暧暧昧昧算什么?这苏姑娘也古怪得很,明明对你爱得要命,一谈到实质问题又若即若离……”

公蛎说得气势十足,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如何同女孩子相处,唯一算是曾经谈婚论嫁相处过的玲珑,也是被人家牵着鼻子走的,剩下的便是对珠儿、苏媚美色的垂涎和对阿意的暗恋,因此说着说着也觉得底气不足,丧气道:“女人果然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

毕岸反而笑了,道:“你也知道啦?”

公蛎胸一挺,得意道:“当然,我经验可比你丰富。你同苏姑娘相处若遇到什么问题,只管来请教我。”

毕岸哼了一声,眉眼仍带着笑意。

公蛎兀自嘴硬,信口开河道:“女人要哄着宠着,苏姑娘这种,只要多多说些甜言蜜语,保管有用。要不我教你如何恭维女人……”说完觉得苏媚貌似软硬不吃,这招似乎不可行,自己不由嘿嘿地讪笑起来。

毕岸也微笑着摇头。

两人难得讨论这些话题,公蛎觉得十分有趣,又追着问道:“不如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毕岸反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公蛎认真道:“漂亮,得是个美人儿。”

毕岸嘴角微微上扬,道:“不是阿意吗?”

公蛎喜滋滋道:“对啊。阿意又漂亮又可爱,刚好符合我的要求。你呢?”

毕岸忽然绷起了脸,一言不发。

公蛎只当他不肯说真心话,不满道:“呸,真小气!”挑衅一般道:“苏姑娘的脸上也有,你瞧见了吗?”

毕岸道:“她只知道手上有,不要告诉她。”

公蛎哼哼道:“废话!我自然明白。”

毕岸道:“我不想让她过多参与其中。所以珠儿的事,也不要告诉她。”

专程交代这个,简直是对自己智商的蔑视。公蛎跳起来叫道:“你以为我傻的吗?一说话就穿帮拆台?珠儿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别说苏姑娘,连小妖都不会告诉!”

毕岸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同小妖倒要好。”

一提起小妖,公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小丫头,真是牙尖嘴利,蛮不讲理,简直拿她没办法。”又一想起珠儿,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道:“你真把珠儿送去了长安?”

毕岸沉默不语。

公蛎看他的脸色,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叫道:“你把她怎么了?”

毕岸忽然转身,道:“我带你去找珠儿和阿意。”

公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意?”

(八)

阿隼赶车,毕岸和公蛎坐在了车里。

仍然是那辆棺材制式的灵车,厚厚的金丝楠木,拉上车帘之后密不透风,如此热的天气,却感到一丝丝凉意。

公蛎的心怦怦直跳,不知是因为珠儿的问题惊吓过度还是因为马上要见到阿意情绪激动。

毕岸的脸冰冷得像块石头。公蛎迟疑了几次,想问问木赤霄找到了没,却不敢开口。

公蛎偷偷将车帘打开一条缝。花枝招展的行人,琳琅满目的店铺,扑面而来的热浪,像一幅色彩过于浓郁的画面,从眼前飞驰而过。但所有的人,皆对这辆奇异笨重的马车视而不见。

马车驶出了安喜门,走过一条高拱石桥。城中喧闹的声音突然变得无声无息,层叠的山石和浓密的树木,仿佛梦中一般影影绰绰。

车在一处高大的宅院前停下。毕岸跳下了车,公蛎连忙跟上。

但等毕岸走向那座斑驳的石门时,公蛎明显迟疑了。墙壁风化得厉害,布满绿苔的地面,石缝中乱七八糟的荒草,无一不显示宅子的古老。而最为关键的是,公蛎莫名嗅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大门开了。里面绿树成荫,寂静阴暗。公蛎打了个寒噤,道:“阿意……阿意住在这里吗?”

阿隼道:“就在里面,进去看看吧。”不由分说推着公蛎走了进去。

三人来到第一间厢房的窗前。窗色不透,大白天竟然看不到屋内的情形。公蛎欲要伸手去摸,迟疑了下,又自己收了回来。

毕岸拿出一个红色蜡烛头,递给阿隼。阿隼点燃,冒出一丝青烟。

公蛎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了一丝响动,激动道:“怎么回事?”

灰暗的窗棂慢慢亮了起来,屋内的情形一览无余。一具白骨慢慢地从已经沤朽的雕花木床上坐起,手撩秀发,动作妩媚而恐怖。

白骨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绣有紫色丁香的长袍,款款走了几步,探身看着窗外,目视着公蛎,张口道:“几时了?”她只有黑洞洞的眼窝,但公蛎直觉,她看向的是自己。

熟悉的丁香花味,娇憨之中带着一丝霸道的动听声音,只是花瓣一般的红唇已经不见。

怪不得毕岸推推拖拖,总是不带自己去找阿意。

毕岸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公蛎,不等他发问,道:“一个月前的晚上,我在距离如林轩不远的荒滩上遇到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你的阿意,但她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同你拿回来的手绢上的味道一样。我也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从见到时起,她便只会说这一句话。”

公蛎嗅着那股清香芬芳的丁香花,喃喃道:“是她,正是阿意。”他怔怔地看着阿意。阿意仍然在重复那句话:“几时了?”

毕岸扭头对阿隼道:“去看看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