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刘盈

嬴政深沉严肃的登高眺望——因为扶苏不会搭台子或亭子,他只能站在铜车马上看着远方。其实他对妇好的印象还不错,健壮结实,很有担当的样子,长得虽然美丽却是那种端庄威严的美,笑起来虽然亲切可人,却不带丝毫谄媚,就好像对着一座山也会笑的这么开心。是自己过去没见过的类型,令人望之安心,这才是适合做王后的女人。

六国的女人都以纤柔娇弱为美,试图讨取始皇帝的怜爱。她们都不知道,那种泪眼朦胧的娇媚,总会让祖龙想起一个他不愿意想起、不愿意见到的女人。

扶苏在旁边慢条斯理的劈竹子,他要把竹子劈的极细,这样才能织帘子。

“父亲,您喜欢她么?”

嬴政收回眼神,不屑于儿女私情:“妇好王后所图不小。她几次三番来到这里,必有目的。”

男人对女人的感情除了费钱碍事之外还有什么用?

她是有夫之妇,朕可不会勾引别人的妻子。

扶苏点头赞许,仔细思考了一会却没想出什么答案,他哪里知道一个在这里呆了一千年的王后会想什么。“总归不是看上刘邦。父亲,我看妇好王后在戏耍他。”

嬴政从鼻子里挤出一点蔑视的不行的冷哼:“刘季盯着那三个窈窕女子,真是粗浅。”

对方生的貌美,又贵为王后,肯留下来和丈夫同住必然是恩爱非常,能让你有机可乘么?

即便是有,你出去不,她进不来,隔着这道屏障能干什么?

看得见,摸不着,你有这些力气不如去盖房子。

扶苏低下头继续做手工,在地府不知道时光流逝,他只有四件事来回倒着做。读书做学问,感觉读了很长时间书之后,就去做手工和建筑相关的事情,又做了很多感觉到疲惫之后就去练一练箭法和剑法,随后去睡觉。睡醒之后继续读书。

嬴政又说:“从祭文上来看,刘季的妻子对他毫无感情可言。”每个季度一次的祭品和祭文送下来,刘邦只吃祭品,对祭文扫一眼就完事了。

扶苏随声附和:“是啊。”

没过多久。

韩都尉又来了,送来了一位苍白斯文的年轻人过来。

扶苏正在门口试图做扫帚——陪葬品里没有这东西——干活弄的满地都是锯末和小块的竹子,没法徒手收拾。他弄了很多细树枝和细竹枝,试图用草绳子捆出一个扫帚,可是现在的成品看起来更像是巨大号的毛笔。

“扶苏,又是你在这里干活?”

扶苏点点头,站起身拱手:“韩都尉辛苦,又是哪位陛下来了?”

年轻人脸上有些酒色虚劳的神色,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带着眼袋,面色苍白,活似上古的食铁兽。本有些木然,听见扶苏的名字抬起头来,上下打量对面这个高大健壮稳健的男子,有些诧异,轻声问道:“阁下莫非是秦始皇的长公子扶苏么?”

“正是。”

“久仰大名,想不到我竟能见到长公子。”

“你能来这里,想必也是皇帝。不知该如何称呼?”

“我姓刘,单名一个盈字,乃是满盈的盈。”刘盈对扶苏的态度分外亲近,望向他时,脸上总挂着一种同病相怜的苦笑。“我是高祖之子。”

扶苏指了指对面:“刘邦住在对面。你不要介意我直呼他的名姓,”

刘盈不待他解释,直接摆手:“不要紧。你呼我阿盈就好。韩都尉,我的宅地在何处呢?”

这个还没成型的镇子中央是一条大街,每一栋宅子都有前后门,前门也是正门,都朝着一个方向开门。

韩都尉倒有些为难:“你想挨着嬴政还是刘邦?”

俩人正好位于大路两边,都是两溜宅子的打头第一个,按理说父子应该住在隔壁,可是这对父子不是慈父孝子。

刘盈连忙说:“我若能自己选…想住在公子扶苏隔壁。”

“那好。”汉朝流行薄葬,不用殉葬,也不埋太多的金玉之物,都是家常应用之物。

刘邦哒哒哒的跑了回来:“嘿!韩都尉!朕正要找你!朕的棺椁呢!怎么没过来?是不是被你们贪污了?这可不成,棺椁那么大个儿,踹掉堵头就是个小房子呐!唉?刘盈你咋来了?你死了?你怎么死了?这才几年?”

刘盈一见他,就怒从心中起,还没说话,先被气哭了。气的泪落如涌泉,抹了一把脸,泪水多如流水,脸上湿哒哒的像是刚洗完脸一样。他气的发抖:“如意死了。”

“准是吕雉把他杀了!”刘邦捶胸顿足:“阿戚呢?她还好么?”

刘盈咬着牙:“你知道什么叫人彘么?”

刘邦没有接话,他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他毫不隐瞒,一一如实说了母后做的事:“…派人砍去了戚姬的手脚,剜去她的双眼,用药熏聋她的耳朵,又给她灌了哑药,然后把戚姬扔到猪圈里,命名为人彘。呜呜”

彘的意思就是猪。

扶苏:“啊!”好狠毒的女人。

嬴政想知道这是什么仇,不过这手段确实很有创意,比朕拿油锅炸人有创意。这女人有意思。

刘邦在废太子计划失败之后,就知道戚姬很可能被吕后杀了。这娘们连韩信都敢先斩后奏,杀一个后妃算什么?杀了可以来陪我,也不是什么坏事。问题是,你要杀就杀呗,白绫毒酒匕首,什么不能用?为什么要这样杀?

气的举起手里的漂亮石头砸了过去,一把揪住刘盈:“你这不肖之子怎么不去死,怎么让我心爱的妻儿死了,你还算是皇帝吗?你是个什么东西!周昌说我如桀纣,你才是桀纣!朕当年看你仁弱,你倒是狠心的很!吕雉!吕雉,我绝饶不了她……她怎么还不死,丈夫儿子都死了,她怎么还不死!”

嬴政知道这是什么仇了,看刘邦这态度,他当年准是想要废立太子。年迈的君王得到年轻美人,就要废了成年的太子,立刚出生的幼子为太子,这种事在诸侯国中不胜枚举。

他幸灾乐祸的想,可惜戚氏女没有成功,要是成了,主少国疑,汉朝也要灰飞烟灭。

多!好!啊!

刘盈抬手扒开他的手,除了一直在流泪之外倒还算平静:“母后所做的事不是人能做的,呜,陛下又何尝不是。”

“你敢骂你爹?”

刘盈冷冷淡淡的抹了一把眼泪,接过扶苏递来的手帕也顾不得致谢:“臣不敢。”

他沉默刹那,想要鼓起勇气跟他说点什么,先喷出来的是眼泪:“高祖不必与我叙父子之情,你我算不得君臣,亦不算父子。呜……”

嬴政超开心,好,还说什么二对二的打仗呢,他儿子可不跟他同流合污。

他眼神和语气分外温和,拔剑横在二人之间:“刘邦,朕早看你不是个东西。刘盈,你有什么委屈事只管说,朕祖龙为你做主。韩都尉也在这里,你先在他面前报备,上告阎君,也免得有人拿孝道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