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郁冷眼看着陆家母女,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讥讽的笑容。

感受到陆以歌看过来的视线,他转而露出温柔的微笑,冲她点了点头。

陆以歌狐疑地看着他,思考了一会,说:“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暑假兼职大部分都是体力活,学不到什么东西。”

陆母深深地看了陆以歌一眼,也道:“小郁去吧,要想锻炼自己的话,等你们上大学了去公司实习,能学到更多。”

这正合他意,江郁犹豫着说:“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了。”

“怎么会呢,我们迟早是一家人。”陆母道。

江郁看了眼陆以歌,只见她一脸羞愤的转过了身去。

一家人?太可笑了。

江郁很久没有做过那个梦了,梦里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牵着他的手走在大街上。

街坊邻居的骂声一句句的飘到他耳边,挤进他心底,压得他无地自容。

而那个女人却像丝毫不在意似的,仰头张扬地走着。

“不要脸的小三!”有人怒骂了一声,扔了个鸡蛋过来。

鸡蛋碎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害怕地闭了闭眼睛。

江郁鼻头一酸,看着旁边那个高大的女人,想让她抱抱自己。

但是女人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抹了把脸上的蛋液,大声疯狂地笑。

江郁忍不住抖了抖。

笑够了以后她骂道:“你个黄脸婆不知道管住自己的臭男人,就知道来骂我。”

一瞬间更加粗鲁的词汇都向她骂来,随同的还有从四面八方扔来的各种菜和垃圾。

江郁拽了拽她的手,想快点离开。

女人并不理会他,站在原地和别人对骂起来。

江郁的眼泪在打转,他用力挣脱了手,一直往前跑。

他要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眼前一道白光,他拼命跑了过去,就出现在了家里。

他坐在矮小的凳子上,黑暗狭小的房子里,只有窗户那里透出了一点光。

他忍不住看着那里,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来了。”女人的声音娇柔作态。

打开门,是一个长相粗鲁的男人,江郁记得两个星期前来过。

女人拦在门口,轻轻拍了拍来人的胸前,柔媚道:“死鬼,怎么又来了,前两天你老婆拿鸡蛋砸我了。”

“别理那个泼妇。”男人的声音也很粗鲁,“好妹妹,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着往女人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哎呦。”女人的笑声尖利而刺耳。

江郁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每天都是这样,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江郁捂着耳朵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断传来的声音让他喘不过气来。

“过来。”不知过了多久,那女人喊他。

他不敢动,于是声音开始变得凶狠。

女人看了眼慢慢走过来的江郁,从床脚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那个盒子他记得女人一直藏着,有一次他不小心碰到了就被打了一顿。

女人嘴角噙着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盒子上的花纹,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年轻时的女人留着长长的黑发,看起来很清纯可人。

另一个男人……

女人看着照片,笑得痴迷又有点疯狂,她指着上面的年轻男人道:“孩子,记住他的样子,一定要记住,万一有一天你见到了他……”

女人顿了顿,歇斯底里地说:“告诉他!告诉他,他口口声声说的最爱的女人绿了他几百次哈哈哈哈哈哈。”

江郁看着她这样子,害怕得往后退了一步。

女人凝神看着他,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怎么就这么像呢?你怎么就长得这么像他,像我不好吗。”

“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女人的眼睛通红,用手掐住他的脖子。

江郁努力想要摆脱她的束缚,挣扎得气喘吁吁。

然而他的力气太小,只能任由她掐住自己喉咙,像坠入深海里一样绝望和窒息。

江郁喘不过气来,哭都哭不出声,用尽力气满脸泪水地喊了她一声:“妈。”

女人楞了一下,松开了手,把江郁推到了地上。

很久之后,江郁才听到她的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茫然无措,只能看着那扇窗户,慢慢变大,慢慢变得宽敞而明亮。

“下课,今天的作业是100以内的加减法,练习册20、21页记得完成哦。”

他恍惚着跟着队伍走出了校门,到了一个路口,他往左转。

领头的那个比他高小半个头的女班长提醒她:“江同学今天也要注意安全。”

江郁走进了熟悉的街道,一群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早就习惯了,没有理会,一直往前走。

走着走着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他加快了脚步。

直到走到家楼下,一片凌乱的红刺得他眼前发晕。

细碎得莫名其妙的声音又钻进了他的耳朵。

“死了。”

“怎么就死了?”

“从五楼跳下来的。”

“小三当多了遭报应了。”

“别说了。”

“她死了就算了,就可怜了她儿子,才七岁。”

不会的,不会的。

江郁拼命跑上了楼。

“妈妈。”

他用力推开了门。

“妈妈。”

他把乱七八糟的小屋翻了个遍。

“妈妈……”江郁眼前一阵发黑,倒在了地上。

醒来时,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看到了一群陌生的人,有比他大的,比他小的,也有和他一样年纪的。

他坐在院子的角落,冷漠地看着那群人玩游戏。

一个和他同龄的女孩坐到了他的旁边,冲他笑:“你都来三天了,一句话都没说过。”

他起身,打算坐到另一个角落。

“别走。”女孩拉住了他,把手上的一朵小花放在他手上,“这个给你。”

江郁愣住了,一直看着手机那个黄芯白瓣的小花。

他抬起头,女孩笑得很灿烂,像那朵花一样温暖。

“江郁。”他说,“我叫江郁。”

“怎么写?”女孩把手心伸过去,“你写给我看。”

他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来到了这里,我们就都是亲人了,不要老是不说话,小郁。”女孩一本正经地说。

“你不是我亲人。”

女孩拉住他的手,说:“我说是就是。”

“你叫什么?”江郁突然问。

“念念,我叫念念。”

“姓呢,你姓什么?”

“我没有姓,这是院长给我起的名字。”女孩眼睛转了转,“要不我和你姓,以后我来做你亲人好不好。”

“不好。”

“我不管,以后我就叫江念,你叫江郁,我们就是彼此的亲人。”

江郁默默看着她,没有再反对。

他眨了眨眼,就出现在了衡阳高中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