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4/4页)

“这是什么话?”燕语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什么害了人家?我怎么不懂?”

东淑低着头,小声说道:“萧大人的意思,是李大人的身体在之前巡边的时候受了颇重的伤,只怕不能……”

说到这里东淑心里迟疑,这么说会不会显得在诅咒李衾啊?可要不这样,不能顺利打发这活宝公主,自己却要倒霉。

正要把那“不能长命”四个字说完,燕语公主却直直地瞪着东淑:“不能什么?不能……”

她念叨了两声,脸上一片晕红,声音却更低了:“你说的难言之隐,难道就是……”

东淑一愣,可见燕语公主这样善解人意,便满面沉痛地顺势点头道:“是啊,所以才说不能娶亲,不能害了人家,但是我本来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唯一的优点就是长的跟昔日那位原配夫人相似,所以李大人只希图一个看着心安罢了。”

燕语公主脸上的红又迅速的退却,她呆看了东淑半晌,终于道:“你、你可别骗我!”

东淑道:“我怎敢欺瞒殿下?”

她若演起来,那可是以假乱真的,满面无辜,让人觉着怀疑她都是一种罪过。

燕语公主显然也很吃这一套,她早忘了自己的来意,只狠狠地瞪了东淑一眼,转身一言不发地往外去了!

且说燕语公主如一阵风似的掠出了别院,一路回宫,皆都是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

跟随的嬷嬷宫女们,本以为她出来必有一场大闹,谁知竟是轰轰烈烈而来,偃旗息鼓而归,倒是意外,可因知道公主的脾气,故而也不敢多嘴。

等进了宫,往内而行的时候,远远地也有几个人走来。

燕语有所察觉,抬头看时,见是小太监簇拥着几个内尉的人。

其中一人尤其醒目,外披一件紫貂大氅,里头墨绿色的内卫袍服,腰间是镶金的黑色革带,晃晃悠悠地垂着一把腰刀。

他的脸色过于苍白,正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但是精神却仍明锐硬朗,如烈日之光,凛冬之风。

行走中双手抱在胸前,长发跟衣摆随风舞动,依旧是浪荡不羁的气质,跟着巍峨肃穆的宫墙格格不入。

燕语公主看着李持酒,振作精神道:“镇远侯,你好了?你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听说那个毒非常厉害,你可别大意了,年纪轻轻的要是落下了病根,一辈子就完了!”

李持酒把抱着的双手略一作揖:“多谢公主提醒。公主从哪里来,难道是出宫去了?”

燕语公主回想别院的事,哼道:“你还做梦呢,你猜我去了哪里,我去找你的……前夫人去了!”

李持酒扬眉:“江雪吗?公主找她做什么?”

燕语公主悻悻道:“我当然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能,居然把萧宪跟李三哥都迷得那样。”

李持酒笑道:“那公主发现了吗?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能啊?”

燕语公主见他笑的暧昧,便啐了一声:“他们说的很对,你果然不是个正经人,我就不该跟你说话。”

李持酒抚着下巴颌笑道:“我说什么了?”他竟左右看看身边的人,问道:“我刚刚可说了什么不正经的话吗?”

燕语喝道:“你少跟我兴头,哼,难为你还坐得住,自己的夫人,才和离了多久,就要嫁人了,你居然还没事儿人一样。”

李持酒耸耸肩头,说道:“那我又能怎么样?和离文书都递了,那也不是我的人了,就算她嫁一百个男人,也跟我不相干。”

燕语嗤地笑了,又忙捂着嘴:“镇远侯,我真服了你,你倒是很想得开,你真的和她一点儿旧情也没有?”

“旧情倒是一大把,可惜我又能怎么样?我是个无依无靠没有根基的穷小子,哪里比得上人家堂堂的兵部尚书,清河郡公,世家公子,皇亲国戚。”李持酒长叹了声。

燕语听他酸溜溜地说了这么些,差点又笑出来,便走前两步,道:“你也不差啊,你可是父皇面前的红人。”

李持酒叹气道:“红我没看出多红来,绿倒是挺绿的。”

燕语本不明白何意,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才哈哈大笑起来,一直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李持酒却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只管静静地看着燕语大笑。

终于燕语公主停了笑,她掏出帕子擦着眼睛,说道:“镇远侯,你跟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是不是真的跟她有旧情?”

李持酒道:“有,有的很,我说了又怎么样?她又不喜欢我,我也争不过人家。”

燕语拧眉,看着他俊朗的脸,莫名的觉着很顺眼,心里竟想道:“这个人倒不是别人口中说的那样不堪,果然是个有趣的,怪不得父皇很喜欢他。”

燕语想了想,说道:“镇远侯,我们同为天涯沦落人,惺惺相惜的,你既然这么旧情难忘,本宫决定帮你一把。”

李持酒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我早听说了公主很倾心于李大人,可这么多年也没看见公主心愿达成,这会儿又能帮我做什么?”

燕语给他揭破老底,有点恼羞成怒,便叉腰呵斥道:“你、你别胡说!本宫是可怜你才想帮你,你可别不识抬举!”

李持酒终于笑道:“好好,若是殿下真的能帮我,我自然铭记于心,感激终生的。”

燕语深吸一口气,扬首道:“实话跟你说罢,我今儿去萧宪的别院,本来是打定了主意……至少要把那个江雪的脸划花了!那样她就不能再迷惑别人了。”

李持酒眼神一变:“是吗?那划了吗?”

“那倒没有,”燕语没留意他的语气幽沉了很些,自管抓了抓头,回想在别院的经过,也有点迷惑自己怎么见了那人,杀心怎么就没那么重了,“你这前夫人倒也不是个妖娆媚惑的,却也是个可怜人。”

李持酒听到“可怜人”三个字,嘴不由自主地撇了撇。

他的目光何其的锐利,当然看清了燕语公主眼中涌出的那一点貌似同情之类的东西。

这东西镇远侯很不陌生。

一瞬间,仿佛想起了以前在镇远侯府,那会儿的自己,好像也跟燕语一样,觉着一味低声细语,温言浅笑的夫人真是“娇弱可怜”。

哪里料得到,此后一步步的都在她的套里,尤其是那天在都察院,他半生死的拼命握住那和离文书,她竟不顾一切地扑上来,竟要把他咬死当场似的。

那会儿的“可怜人”,还不知是哪一个呢。

不过,一想到那个人其实是谁,李持酒眼中便漾出几分笑意,心里无端竟有些甘之若饴,那些折磨也好像泛出了些贱兮兮的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