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3/5页)

今夜见李持酒来拜别,苏夫人拉住他的手,还没开口泪珠已经先掉了出来:“皇上真真是糊涂了,为什么要把你派出去?”

李持酒以为她说的是杨瑞,便道:“母亲,这是大行皇帝早定下的……先帝是为了我好才让我出去历练的。”

“我就是说先帝,”苏夫人张口嚷了这句,又连哭带说地道:“我看他是故意让你去送死的……”

虽然李持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但苏夫人却似胆小如鼠,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苏夫人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虽然是在自己家中,还是忙阻止:“娘,你怎么这么说?行了消消气儿,我也没那么容易就死的。”

苏夫人却又堵住他的嘴:“大正月里别说这个字!”

明明是她先说的,李持酒无奈:“好好,咱们谁也不说就行了。”

苏夫人凝视着他的眼睛,悲从中来,道:“你先前因为前太子进了内侍司,后来又莫名其妙惹了萧尚书差点给毒……”

硬生生把那个“死”咽回去,苏夫人道:“我本以为跟皇上求了情,从此就能保你平平安安的,哪里想到竟变本加厉了!”

李持酒是知道苏夫人曾进宫的,但她只说是跟皇帝求情分,所以李持酒并未多想。

此刻见她有提,便笑道:“要不怎么说‘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呢,谁知道皇上心里想什么,其实儿子听说要我出去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呢。但是皇命难违,何况……总让我呆在京城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就像是进了大笼子似的蜷缩着,骨头都懒了,我其实也很想出去经验经验。”

苏夫人定睛瞧着他:“酒儿,你不懂。”

“母亲说什么我不懂?”

苏夫人嘴唇翕动,流着泪道:“你本来不用受这些磋磨的,你本该、本……”

她到底说不下去,只扭头忍着道:“娘、娘别的也不想了,只想你平平安安的就行,如今连这个心愿也完不成了。”

李持酒笑道:“怎么完不成?娘,大正月里说点儿吉利话,你儿子能耐着呢,这一去保管建功立业,封大将军,当上柱国,让您也做一品诰命夫人!”

苏夫人眼中带泪,听了这句却又破涕为笑:“你、你啊……”

李持酒道:“您留在京内也好,至少比在边塞安全些,我也少操心。您只管安安稳稳等我凯旋回来就是了。若是觉着闷,就叫若兰表妹他们来陪你说话。”

苏夫人含泪点头:“知道了,你不用操心我,只记得娘一句话,什么建功立业,大将军,上柱国之类,都不要紧,只要你全须全尾安安稳稳的回来就行了。记住了吗?”

李持酒笑:“记住了。一定做到。”

苏夫人拭泪,又道:“记得去祠堂多烧两炷香。”

镇远侯磕了头退出来,去祠堂上香。

苏夫人坐在原地,彷徨无措,想要大哭,却又怕惊动了镇远侯,便只用帕子掩着嘴忍泪,这时侯倒是想找个能说话倾诉的人,只可惜放眼府内,竟没有一个!

这一夜李持酒回到房中,乘云早把包袱收拾妥当,也无非是几件换洗衣裳之类。

李持酒躺在榻上,知道明儿早起,得快些安睡。

不料却毫无睡意,耳听得外头北风敲窗,李持酒忽然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举在眼前看了半晌,又深深嗅了嗅,放在唇上亲了一下,最后才小心翼翼重又放了回去。

他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胸前,心神似乎安稳了些,这才重睡了过去。

次日绝早起身,匆匆洗漱了,先去老夫人那儿,听丫鬟说苏夫人昨儿几乎没合眼,李持酒便不叫惊动,只在房门口磕了头,就往外去了。

点了随行的将士出城,将到城门口,却见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车内的人掀起半边帘子正打量,李持酒看清是谁后立刻下马奔了过去:“萧大人?”

原来里间的正是萧宪,萧宪并不下车,透过车窗看着李持酒:“要出发了?”

李持酒仰头看着他:“是啊,萧大人怎么来了?这城门口的风忒大,别吹的您头疼。”

萧宪望着他过分明朗的笑脸,犹豫了会儿才道:“所以我并没下车,只是你……镇远侯,你出这趟差可不轻松,一定要、小心谨慎行事,不要疏忽大意……”

他说的很慢,仿佛在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李持酒笑道:“原来大人是来送别,也是为担心我?大人放心,我自然不会胡闹,也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萧宪本来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可直到现在,看着他认认真真的表情,以及这种似没心没肺的笑,心头竟一阵酸涩,像是给人攥紧了心狠捏了一把。

“总之……”他咬了咬牙,却也恼自己虽然有口却不能言,便只道:“你得给我安然无恙的回来!不许有事!”

李持酒听了这句,才意外起来,他仔细看了萧宪半晌,终于半带期望半是迟疑的:“萧大人,您、您……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啊?”

萧宪的心一跳:“嗯?”

李持酒像是要掩饰自己过分的期盼般,假装调笑一样问:“是不是有人担心我,才托您说这话的?”

原来,镇远侯听萧宪说了那句后,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东淑,毕竟萧宪这句的关切意味太浓了,不像是萧宪的做派,而李持酒满心里又都是东淑,所以才这样问。

但是在萧宪听来却完全不是那回事,他本能地以为李持酒问的是另一个人。

——那个曾经在武德殿内,握紧自己手的人。

“你、你怎么知道?”萧宪即刻色变。

李持酒的眼睛发亮:“真的是她?是她叫大人来的?她担心我有事吗?她还说什么了?”

这连珠炮似的问话把萧宪喷晕了。

幸而萧大人也不是个蠢人,只是因为太过心虚,且“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而已,此刻听李持酒这几句问话才回味过来。

“你、你以为是东宝儿……”他几乎冲口而出,那最后的名字却总算及时掩在喉咙里。

李持酒脸上的欢悦淡去了一些,他又是失望又是讪讪的:“啊?难道不是?”

心里有点凉,可又不想表现出来,便抬手挠了挠眼角,假意嬉笑:“难道还有别的人担心我吗?”

萧宪生生咽了口唾沫,定神道:“行了,你别瞎猜。只要你能好端端地回来,还怕没有相见之时?”

这话他本是有些安抚之意的,李持酒却又因这话而莫名的高兴起来:“是是是,萧大人说的是。”

此刻随行官怕耽误了时辰,已经过来催了,萧宪只好收住话头,让李持酒自去。

李持酒才要走,又回头对萧宪道:“萧大哥,您也替我带句话给、给她……我会好好的回来的,叫她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