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痴缠

程宴北听蒋燃问起立夏,顿了须臾。

蒋燃也在如此须臾的沉默中,忽然意识到自己打电话过来,一开口就是问立夏有些过于唐突了。

他尴尬地沉默一下,解释道:

“我联系不上她了,电话打不通,微信也没回我。好几天了。就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联系。我听说,你从伦敦回的港城。”

MC赛车俱乐部的分部在港城。按理说,程宴北他们封闭训练结束后是要去港城一趟的。

车队的老规矩了。

蒋燃如此猜测着。

但怎么解释都有些尴尬。

好像是他跟以前多疑怀兮和程宴北一眼,现在在多疑程宴北和立夏。

程宴北在电话这头跟着蒋燃又默了片刻。

这时,怀兮又调整了个姿势。她趴到沙发扶手上,翻了个身,小腹置于他腿面,臀高高地提了起来。那条毛茸茸的,猫尾巴似的装饰物,藏在一丛细密精致的黑色蕾丝边儿中,衬着她的雪白肤色,异常惹眼。

她显然不知道是谁打电话给他的,当然也来了些许兴趣,侧着脑袋,像只猫似地趴着,观察着他。

她看他一眼,就不自觉地动一下双腿。

那条尾巴就跟着甩一甩。似是有意无意的撩拨。

程宴北的目光沉了沉,看着她。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他们在上海的重逢,是因了拿错房卡的一场乌龙。

那天晚上,她穿一身热烈鲜艳的暗红,那套情|趣内衣比之这套更大胆而无不及。

那晚她是来找蒋燃的。

“我也没别的认识她的人了。”蒋燃在电话那头深深地喘了口气,嗓音也跟着缓了下来,好似在抽着烟,吞云吐雾,愁绪万千。

像是在说,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联系他。

程宴北伸出手,抚了下怀兮身后的那条尾巴。他是笑唇,不像也像是在笑。从她的角度看,一侧昏黄的光落下,他鸦羽似的睫,几乎根根可数。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她脸上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视线,那条尾巴于他手心把玩着,然后他淡声回应了蒋燃:

“她没联系过我。”

蒋燃又是深深一沉气。沉默下来。

好像有点儿后悔自己一着急就打给程宴北了。

左烨那会儿说的,明明是让他这个当队长的代替他们Firer车队跟Hunter进行赛前的一些既定交涉。

他一开口问的,却是立夏。

魔怔了。

“那算了。”蒋燃说,“我还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她别的我不知道的电话号码什么的,我确实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

这时候诉说这些着实尴尬,他最后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左烨交给他的关于两个车队的事儿,就准备挂电话了。

程宴北耐心听完了,沉吟一下,在蒋燃挂电话之前,突然说:“我没回港城。”

“嗯?”蒋燃愣了愣。

“我们分手后就没联系了,”程宴北暗自忖度起来,心头总有些愧色,顿了顿,又开口道,“不过,她应该还有个手机号。”

那个手机号大概是他与立夏初初在国外认识时,交换的第一个号码。立夏那段时间常在国外,那个号码多数情况用来跟国外的工作联系。

后面她回国后,就不怎么用那个手机号了。

“我只有一个她的号码,”蒋燃叹了口气,不知心头是一瞬的失落还是什么。沉默了小半秒,有些不情之请,说,“方便发给我吗?”

程宴北顿了一下,还没说话,蒋燃又开口道:“——在上海喝酒的那晚,是我先在你的车里吻的她。”

“……”

“我在赛车场见她第一眼,就觉得挺投缘吧。她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那晚我喝醉了,一开始,我以为是怀兮的,”蒋燃说着,情绪跟着声音一同低落下去,“我没醉彻底,后面发现了,不是怀兮。”

我也没停下。

是的,他没有停下。

立夏一开始推他了。

但他没有停下。

蒋燃在心底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忖度着对面程宴北的情绪,继续说:“我思考很久了,我对怀兮,到底是种什么感情?是以前看到你们在一起,你们分了手,我和她却还是没有下文的不甘心,还是我真的喜欢她。”

“后来我发现,喜欢是喜欢的,只不过,好像,隔了那么四五年,不甘心更多一些。”蒋燃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嗓音低哑,像是被烟气粗粝地渡过一遭,却有几分片甲不留的空虚,“我之前是喜欢她的,喜欢到,你多看她一眼,我就想冲上去跟你打一架。喜欢到,她明明是走错了房间,任楠也说房卡给错了,我都打电话问过酒店前台,说她那天晚上没待多久就走了,我却还是怀疑你们睡了。”

“我心想,你们睡了就睡了吧,只要她是我的女朋友就好,反正你们早就过去了——但是我后面发现,她看你的表情不一样了,眼神不一样了,她那段时间总为了你的事跟我撒谎,好几次。”

蒋燃顿了顿,似乎在梳理情绪,幽幽叹着气,无可奈何,“我慢慢地意识到了,她好像又重新爱上你了。只不过她自己意识不到。而我那时候,也还没意识到,我对她,不甘心大于喜欢。”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被这种患得患失折磨过,因为觉得自己本不该得到,所以最后,什么都变成了委曲求全。她躲你跟我委曲求全,我为了那一点自私的不甘心,我也在委曲求全。”

“我对立夏,最开始,应该是觉得她这个类型是我的菜,后面是为了报复你——你都睡了我女朋友了,是吧?我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人。我有好胜心。”

“可后来我发现,我和她莫名很合拍。直到现在,她不跟我联系了,可能觉得我跟她就是玩玩而已一拍两散了。但我就是特别想要个答案。想听听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你以前,没好好听她说过话吧,听说你们分手的时候都很仓促,”蒋燃笑了笑,如此不知是在嘲讽着谁,“你好像对怀兮之外的女人,都不大在意呢。”

“但是程宴北,我很在乎她。你不想听的,我愿意听。”

“我说不上对她是不是喜欢,但我非常在意。你这些年从没有像当年对怀兮一样对哪个女人上过心,我也从没有跟哪个女人断了联系后这么在意过,这么想问她要个答案——怀兮都没有过。怀兮都没有。”

蒋燃默了须臾,阖了阖眸。手里的烟早灭了干净。

从上海这座高楼的落地窗眺望下去,整座城市的声色繁华几乎尽收眼底。

满世界喧嚷,他却仿佛置身事外。

而程宴北那边也一直沉默着,沉默到让他几乎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不知是否是漫不经心听他说这些,仿佛凶手犯罪后交代出来的一通乱七八糟语无伦次,为自己辩护却徒劳无功的证词,还是他与他又回到了从前赛场上敌人,赛场下朋友的身份,可以借着酒话,谈一谈那些与风月有关无关的糟糕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