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课程(第2/5页)

我告诉自己说,是铁匠把我们直接带到了莫莉的店门口,是它依循幼犬的习性回到以前曾经欢迎过它的地方。那天莫莉的父亲躺在床上起不来,店里相当安静,只有一个客人在店里流连不去,跟莫莉交谈。莫莉把他介绍给我,说他叫阿玉,是海豹湾某艘商船上的水手。他还不满二十岁,跟我讲起话来好像总把我当成十岁的小孩,老是越过我对着莫莉微笑。他满肚子红船劫匪和海上风暴的故事,一只耳朵还戴着镶了颗红石头的耳环,下巴上长着新蓄的卷胡须。他是来买蜡烛和一盏黄铜油灯的,但是待得未免太久,不过最后他终于走了。

“把店关起来一下吧!”我怂恿莫莉,“我们到海滩去走走,今天的风吹起来很舒服。”

她遗憾地摇摇头:“我的工作进度落后了。如果没有顾客上门的话,我今天应该整个下午都在做蜡烛的,而且如果真的有顾客上门,我也应该待在这里。”

我的失望感强烈得异乎寻常。我朝她探寻过去,发现她其实很想去。“白天很快就要结束了,”我很有说服力地说,“你可以今天晚上再做蜡烛嘛!如果有客人来,看到你的店关着,他们明天还会再来啊!”

她侧着头,露出思索的神情,然后突然放下她手中的那根烛芯,“嗯,你说得对。呼吸点新鲜空气对我也好。”她一下子拿起斗蓬,动作之轻快欣然让铁匠特别高兴,也让我感到意外。我们关了店离开。

莫莉踩着她一如往常的轻快步伐,铁匠高高兴兴地在她身旁蹦蹦跳跳。我们时不时地交谈几句,寒风中,她脸色像玫瑰般粉红,眼睛似乎更加明亮。我心想,她看向我的次数比平常更加频繁,神色也更若有所思。

城里很安静,市场几乎空无一人。我们漫步走到海滩上,想起短短几年之前我们还在这里奔跑、尖叫。她问我有没有学会在夜里下楼梯之前要先点上提灯,这话令我一头雾水,直到我想起来我之前对自己身上伤势的解释是说我在黑暗的台阶上跌了下来。她问我那个教师和那个马厩总管是不是还意见不合,我这才发现博瑞屈和盖伦在见证石前的挑战已经成了本地的某个传奇故事。然后我向她确保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和平。我们花了一点时间来采集某种海菜,她说晚上要用它来给浓汤添加点味道。然后,因为我的气喘吁吁,于是我们在几块岩石后的下风处坐下,看着铁匠不停地跑来跑去追赶海滩上的海鸥。

“对了,我听说惟真王子要结婚了。”她开口闲聊。

“什么?”我惊愕地问。

她放声大笑起来:“新来的,我从来没碰到过像你这么跟闲话和八卦绝缘的人。你就住在上面的城堡里呢,怎么会不知道城里大家都已经在说的事情?惟真已经同意娶妻了,好确保有人继承王位。不过我听城里的人说,他太忙了,没时间自己去求亲,所以帝尊会替他找一位夫人。”

“噢,不会吧!”我的惊慌之情是发自内心的,想像着块头大、性格又直率的惟真跟帝尊那种像水晶糖果一般的女人配成一对。每当堡里有任何节庆,比方春临节、冬之心或秋收日,她们就从恰斯、法洛和毕恩斯来到这里,或搭乘马车、或骑着披挂华丽配饰的驯马、或坐着轿子。她们穿着蝶翼般的华丽礼服,吃东西像小麻雀一样,似乎总是飞来飞去,还总是停栖在帝尊附近。他会穿着他斑斓的丝绸和天鹅绒坐在她们当中,在她们银铃般的悦耳娇声中、在她们手里微颤的扇子和刺绣手帕的环绕中顾盼自得。我听过别人说她们是“抓王子的人”,就是把自己像橱窗里的货物一样展示出来,希望嫁入皇室的贵族女子。她们的举止并没有什么非常不妥的地方,但在我看来却显得有点狗急跳墙,而残忍的帝尊则先是对这一位微笑,接着整晚跟那一位跳舞,然后第二天睡得很晚起来吃早餐,再陪另一位在花园里散步。而我试着想像惟真手里挽着这样一个女人,陪他站在那里看着舞会上跳舞的人,或者在惟真思索和绘制他非常喜爱的那些地图时,她陪在他书房里安静地编织。他们不会在花园里漫步,惟真的散步都是到码头上、田野里的,然后他们会常常停下脚步跟渔民和扶着犁的农民聊天。精巧的鞋子和刺绣的裙子是绝对不会跟着他到那些地方去的。

莫莉在我手里塞了一毛钱。

“这是干嘛?”

“买你刚刚想得那么出神的东西。你坐在我的裙边上了,我两次叫你移开你都没反应。我想我说的话你一个字也没听见。”

我叹口气:“惟真和帝尊实在太不一样了,我没办法想像其中一个人替另外一个挑选妻子。”

莫莉露出不解的表情。

“帝尊会挑选一个漂亮、富有、家世好的人,她得很会跳舞、唱歌、演奏乐器,会打扮得漂漂亮亮、手上戴着珠宝到餐厅吃早饭,身上总是散发出长在雨野原的花朵的香味。”

“惟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吗?”莫莉脸上困惑的表情仿佛我坚持说海水是汤一样。

“惟真应该配的是一位真正的伴侣,而不是戴在袖子上的装饰品。”我表示我的轻蔑和抗议,“如果我是惟真,我会要一个能做事情的女人。不是只会挑选珠宝、替自己扎辫子而已,她应该要会缝纫,或者照顾她自己的花园,而且要有一样她自己特有的专长,比方会抄写卷轴或者懂得药草。”

“新来的,那不是上流仕女该做的事。”莫莉责备我,“她们是专门打扮得美美的当装饰品的,而且她们很有钱,不适合也不需要做这些工作。”

“当然适合也需要。就拿耐辛夫人和她的使女蕾细来说吧!她们总是在做这个做那个的,她们的房间像个丛林,满是夫人种的植物,而且她袍子的袖口有时候会因为制纸搞得黏糊糊的,再不然就是栽种药草的时候头发不经意间沾上了几片叶子,但她照样很美。而且女人漂不漂亮也不是最重要的。我看过蕾细用麻线替堡里的小孩做了一副小渔网,她的手指又快又灵活,不输给码头边任何一个织网的男人,那种漂亮跟她的脸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有那个教武器实用的浩得呢?她非常喜欢打造、镂刻银器,她做了一把匕首送她父亲当生日礼物,把手的部分是一头雄鹿飞跃的样子,但形状设计得非常巧妙,握在手里很舒服,一点也不会戳到、刮到或勾到哪里。就算她头发灰白了、脸上满是皱纹,这种美还是会继续持续下去,有一天她的孙子会看着那把匕首的精巧手工,一定会心想她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你真的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