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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闹钟显示已经是午夜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来自电视屏幕,窗户开着,群峰上的城市流光溢彩,山脚下的海湾却没有一丝光,漆黑一片。

他真能看到马林县那边的山吗?似乎的确如此。他的视线穿越了金门大桥,直抵远方。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环顾周围,房间里的所有细节都历历在目,老旧的花冠形石膏的边线清晰可见,他甚至能看到天花板上的细小裂纹和木质梳妆台的纹理。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整个房间都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微光。

他起身,走到阳台上,握住木质栏杆。微咸的海风吹得鲁本浑身冰冷,他迅速清醒并兴奋起来。寒冷让他感觉自己无比强大,蓄势待发。

他的身体里藏着无穷无尽的热量,就在这一刻,所有热量喷薄而出,就像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在刹那间同时张开。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极端、近似痉挛的愉悦,如此原始而神圣的快感。

“啊!”他大喊,“我懂了!”但他到底懂了什么?灵感一闪即逝,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波又一波的狂喜如电流般穿过鲁本的身体。

他体内的每一个粒子都在波涛中重生,从脸上的皮肤,到双手和头颅,再到四肢的肌肉。每一个粒子都在催促他呼吸,就像这一生从未呼吸过一样。他整个人都在膨胀,在变硬,他每一秒钟都变得更强壮。

他的手指甲和脚指甲开始感到刺痛。他感觉脸上的皮肤有些异样,随后发现脸上长了一层绒毛,柔软茂密的绒毛正从每一个毛孔里争先恐后地生长出来,盖满他的鼻子、双颊和上唇!他伸手捂住嘴巴,手指——或者说爪子——却摸到了嘴里的尖牙!他感觉到自己的牙齿正在生长,嘴巴越来越长!

“噢,你知道,你知道这一切!你知道这就是你体内隐藏的东西。它正在爆发!你知道!”

他的声音尖锐粗粝。他快乐地笑起来,笑声低沉、无所顾忌。

他的手上长满了密密的长毛,还有爪子。看看他的爪子!

他一把扯下身上的T恤和短裤,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们撕得粉碎,任由衣物碎片飘落在阳台上。

他的头发正在迅速生长,转眼就披落在肩上;他的胸口满是浓密的毛发;大小腿的肌肉随着每分每秒都在增长的力量歌唱。

当然,这疯狂的高潮会有一个巅峰,但现在还远未结束。变化依然接踵而来。他想要张开喉咙大喊、号叫,但他控制住了自己。仰望夜空,他看到了浓雾背后的层层白云,看到了人类肉眼不可见的星星漂浮在无垠之中。

“噢,上帝,上帝啊!”他低语。

周围所有的建筑都活了过来,灯光如脉搏般跳动,每一扇小小的窗户里都藏着悸动的声音,整座城市在他周围呼吸、歌唱。

你应该问这一切因何发生,对吧?

你应该停下来,对吧?

你应该质问。

“不!”他低语。他不想停止。此刻的愉悦就像在黑暗中触碰玛钦特的身体;就像轻轻脱下她柔软的褐色毛裙,触摸到身下她赤裸的乳房。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变成了什么?

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他:你知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你欢迎它的到来。你知道它会来,在梦里,在清醒的思考里,你知道。你体内的力量必须找到出口,否则它会把你撕得粉碎。

他体内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渴望奔跑,渴望跳跃,渴望逃离这个逼仄的空间。

他转了个身,强壮的大腿微蹲,一个纵跃便来到了父母窗下的平台上,然后轻而易举地跃上了屋顶。

他笑了。原来这么轻松,这么自然。他赤裸的双脚紧抓住屋顶的柏油,向前跳跃,走了几步,然后再次跳跃,就像动物一样。

在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已经跃过了一整条街的宽度,落到了对面的房顶上。完全不会掉下去。

他停止了思考,任凭身体在屋顶上一路狂奔。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力量和自由。

现在,他听到的细碎声音变大了,如旋律般婉转低回,周而复始。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搜寻着声音的真正来源。这是什么声音?他想听到什么,了解什么?谁在呼唤他?

他跃过一幢又一幢房屋,沿着山坡奔向北滩如织的车流和人群。他奔跑的速度很快,几乎不需要在屋顶的小斜面上落地,只要前爪轻轻一搭,力量就足够让身体弹起,落在下一条街道或者小巷上。

小巷!他停下脚步。他听到那个声音。一个女人正在尖叫,那个女人很害怕,对死亡的恐惧让她放声尖叫。

还没来得及动念,他已经敏捷无声地落在了滑腻的地面上。小巷两边墙壁高耸,人行道上透过来些许灯光,一幅可怕的情景映入他眼中:一个男人正在撕扯那个女人的衣服,他的右手紧扼住女人的喉咙,而后者正在绝望地踢打。

女人已经开始翻白眼了。她快要死了。

一阵愤怒的咆哮从鲁本的喉咙里涌出。他深沉低吼,扑向那个男人,一把扯开他,随后,鲁本的牙齿刺进了男人的喉咙,滚烫的鲜血喷了他一脸。男人痛苦地尖叫起来,身上散发出一股恶心的气息,如果真有气息的话。或者说,那个男人的欲望就像一股气息,刺激得鲁本陷入狂怒。他撕扯着男人的血肉,咆哮声从他嘴里喷出,他的牙齿紧咬住男人的肩膀将它撕开。这感觉如此美妙。男人身上的气息刺激着鲁本,让他更加亢奋。那是邪恶的气味。

他终于松开了那个男人。

男人跌倒在地,鲜血喷涌而出。鲁本叼住他的右臂,几乎把它从男人身上撕了下来,然后他猛地把破碎无力的躯体甩向远处的墙面,男人的脑袋“砰”地撞在砖块上。

那个女人木桩般站在原地,双手护住胸口,紧盯着他。她虚弱地呛咳起来,看起来凄惨可怜。什么样的人才会对她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恶行。她浑身颤抖,几乎站不稳,红色的丝裙被撕破了,露出赤裸的肩膀。

她开始啜泣。

“你现在安全了。”鲁本说。这是他的声音吗?如此低沉沙哑?“想伤害你的人已经死了。”他向她伸出手去,他看见自己的爪子慢慢向她靠近,轻抚着她的手臂。她会是什么感觉?

鲁本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死人,男人的眼睛就像暗处的玻璃一样,反射着微光,美得像是手工抛光过的艺术品。太不相称了,这么漂亮的小玩意儿,却嵌在一堆烂肉上。尸体的恶臭和男人留下的邪恶气息弥漫在周围的空间里。

女人往后退开几步,避开了鲁本。她转过身子,开始奔跑,尖锐的惊叫在小巷里回荡。她绊倒了,单膝跪地,随后又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繁华的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