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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案怎么办?”他嗫嚅着说。

“怎么办?别管那事儿了,现在你全力报道狼人。奥尔西娅,把鲁本的录音机拿过来。”

“不需要,比莉,”鲁本说,“我带了iPhone。”他把手机调到录音模式。

她出去时“砰”一声关上了门。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鲁本听着女人的陈述,手指头忙碌地做着笔记,目光一次又一次回到女人脸上。

不过,他一再走神。他无法抑制地揣想着自己遭遇的那头“野兽”是什么样子。

他一次又一次点头,握紧她的手,还一度拥抱了她,但他确实心不在焉。

最后她的丈夫出现了,坚持要带她离开,虽然苏珊很想继续说下去,但鲁本还是把他们送到了电梯口。

然后他回到办公桌前,盯着电脑显示器上贴的留言条陷入了沉思。奥尔西娅告诉他,塞莱斯特在2号线上。

“你的手机怎么了?”塞莱斯特质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不知道,”他喃喃地说,“告诉我,今天是满月吗?”

“完全不是,我觉得现在是弦月,稍等。”他听见塞莱斯特敲击键盘的声音,“没错,是弦月。不过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上帝,绑匪刚刚打来了勒索电话,而你还在跟我说狼人的事儿?”

“他们让我跟进狼人的报道,我没办法。他们要多少赎金?”

“这真是我听过最无礼、最侮辱人的事情了,”塞莱斯特发怒了,“鲁本,你要为自己争取。为什么要你报道这个,就因为你在北边遇到过类似的事儿?比莉脑子里在想什么?绑匪索要500万美元赎金,不然就开始挨个杀掉那些孩子。你应该赶去马林县。他们要求把赎金打到巴哈马群岛的一个账户里,不过你肯定知道,这笔钱马上就会被转走,消失在银行网络深处,快得像闪电一样。或许绑匪都不会等到钱打进那家银行,他们说这些绑匪是技术天才。”

比莉突然出现在鲁本办公桌后。

“有什么收获?”

他挂断电话。“很多,”他回答,“她说了很多。现在我需要一点时间去看看别人的报道。”

“你没时间了。我要在头版刊登你做的专访。你知道《旧金山纪事报》想挖你跳槽去他们那儿,对吧?还有,六频道正在四处宣扬对你求贤若渴。自从你在门多西诺遭到袭击,他们就一直在蹦跶。”

“太荒谬了。”

“一点也不。因为你的脸,鲁本,所有电视媒体重视的都是你那张脸。但我雇你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我告诉你,鲁本,在你这个年纪,上电视是最糟糕的事儿。我要的是你的观点,独一无二的观点。还有,别跟今天早上一样闹失踪了。”

她走了。

他坐在原地,茫然地望着前方。

好吧,不是满月。这意味着昨晚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和月亮无关,而且随时可能再次发生。也许就在今晚。古老的传说到此为止。现在,他应该去探查每一条关于“兽人”的线索,无论那是真相还是传说,但为什么他却被困在这里?

记忆的碎片从他脑子里倏忽闪过,他在屋顶上轻盈跳跃,双腿充满力量。他抬起头,看见了云层后的弦月,人类的眼睛不可能看到这一幕。

一旦天黑,那一切会再次发生吗?

弦月悬挂在浩渺星辰之上,多美啊。他感觉自己再次在街道上飞驰,展开双臂,毫不费力地跃上斜坡屋顶。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愉悦。

可怕的念头接踵而来:每一个晚上都会这样吗?

奥尔西娅给他送来一杯刚泡好的咖啡,她离开时微笑着挥了挥手。

他环视周围,人们在白色格子间里进进出出,有人瞥向这边,向他点点头,有人悄无声息地匆匆走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望向房间尽头的那排电视。屏幕上是空荡荡的校车。金木学校。一个女人在哭泣。朗・钱尼再次出现在屏幕上,像一头巨型泰迪熊似的冲进雾蒙蒙的英格兰森林,尖尖的耳朵竖在头顶。

他把转椅转回来,拿起电话接通法医办公室,对方请他稍等。

我真的不想这样做,鲁本心想,但我别无他法。曾经发生的一切如电光石火,我完全无能为力。当然,对于拉森小姐的悲惨遭遇我很遗憾,谁也不相信她的话,我很抱歉,但是,去他妈的,我救了她的命!我不应该在这里做这些事。谁都可以做,但不该是我。这些都不重要,这才是问题所在。至少对我来说不重要。

鲁本觉得有点儿冷。一位女同事给他带来了一碟饼干,是友善的佩吉・弗林。他下意识地露出招牌微笑,但实际上他毫无感觉,就像根本不认识她,从未和她有任何关系,就像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就是这种感觉,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任何人都无法进入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任何人都不能。

或许只有在门多西诺袭击他的那个东西可以。他闭上眼,仿佛感觉到利齿陷入自己的头皮和脸颊,带来剧痛。

如果昨晚在北滩的小巷里,他没有杀死那个强奸犯,也许那个男人也会变成狼人,就像他一样!鲁本打了个冷战。感谢上帝,他干掉了那个家伙。噢,等等,这算是什么祈求!

他茫然了。

杯子里的咖啡看起来就像汽油,饼干像石膏。

这是不可逆的,对吗?毫无选择。实际上,他毫无选择余地。

法医助理的声音将他带回现实。“哦,没错,那的确是一头动物。因为我们在唾液里发现了溶菌酶。呃,人类的唾液里没这么多溶菌酶,人类唾液富含淀粉酶,可以帮助我们分解吃进去的碳水化合物;动物没有淀粉酶,但它们的唾液里含有大量溶菌酶,这种酶会杀死它们吃下去的细菌,所以狗可以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也能吃腐烂的尸体,但我们不行。不过我得告诉你,不管那头野兽是什么,它都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它唾液里的溶菌酶比狗还多,还有一些其他的酶,我们暂时没分析出来,进一步的测试可能还需要几个月。”

不,没有毛发。没有毛皮,这一类的东西都没有。他们搜集到了一些纤维,或者说他们自以为搜集到了,结果却一无所获。

放下电话的时候,鲁本的心跳得厉害。那么,毫无疑问,他变成了某种非人类的东西。都是因为那些激素,对吧?可是他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他还知道,天黑之前,他必须把自己锁到房间里。

现在已是深秋,几近冬天,天气晦暗潮湿,看不到天空的颜色,整个旧金山像是被一片湿漉漉的屋顶笼罩着。

下午5点,他终于写完了这篇报道。

他已经暗地里跟塞莱斯特联系了一下,她帮他查证了《旧金山纪事报》的报道,里面描述了女人身上的青紫和撕破的衣服。他又联系了旧金山综合医院,不过毫无收获,格蕾丝还在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