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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一个字也没说。

鲁本踱进厨房,警长正捧着他的第十三杯咖啡,跟高尔顿聊着“附近地区”早已湮灭多年的狼人传说。

“啊,很多很多年以前,这幢房子里住着一位老妇人,她的脑子不太正常。我记得我祖母说过。她托人给尼德克的镇长送信,说森林里有狼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高尔顿说,“我比你年纪大,我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

“她说尼德克一家子都是狼人。我是说,她在这上面像疯子一样喊叫,坚持说……”

“噢,一定是你奶奶逗你的。”

他们的对话就这么来回反复。

斯图尔特和马尔贡・斯波瓦一起消失了。巴伦・蒂博正在帮着劳拉把最后的无花果馅甜点和椰子马卡龙摆进漂亮的花朵瓷盘里。厨房里弥漫着新切开的苹果和肉桂茶的浓烈气味。劳拉看起来十分疲惫,但她显然很喜欢蒂博。整个晚上,任由派对里人来人往,她只管低声和蒂博交谈。现在,蒂博正在对她说:“可是所有的道德必然由背景决定。我说的不是相对主义,完全不是。忽视背景讨论抉择,这其实是不道德的。”

“那么我们到底如何定义‘不可改变的真理’?”劳拉问道,“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但背景总在不断变化,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作出道德的抉择?我似乎无法定义——”

“我们可以分析,”蒂博说,“进行道德抉择时的具体情况。”

有人告辞离开。

警方的问话陆续结束。

警长告诉大家,当局已经放弃了在尼德克周围搜索狼人的行动。他刚刚得到消息,亚斯卡和克洛波夫都在国际刑警组织的通缉名单上,他们与德国、法国的几起悬案有关。

南边的圣何塞传来了目击狼人的可靠消息。“我觉得应该是真的,”警长查看着手机,“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个魔鬼。你看。可它怎么能这么快就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调查小组打来电话,说案发现场可以解除封锁。

人们终于三三两两散去。

戈尔丁一家必须走了,飞机还在附近的机场等着。鲁本陪着母亲走向大门。

“尼德克家的那几个朋友倒是难能可贵,”她勉强承认,“我很喜欢那位费利克斯。我原本觉得亚瑟・汉默米尔简直像是爱上了费利克斯,他老是那么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现在我能理解了。真的。”

她轻轻吻了鲁本两边的脸颊。

“记得带斯图尔特去卡特勒医生那儿打针。”

“保证完成,老妈。从现在起,斯图尔特就是我的弟弟。”

他的母亲看了他很久。

“别总想着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妈妈,”鲁本说,“你曾经教过我,我们一生中总得带着几个未解之谜活下去。”

她有些惊讶。“你觉得我在担心吗,鲁本?”她问道,“你不知道今晚对我意味着什么。喔,的确很可怕,没错,简直就是地狱一日游。可是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真正担心什么,我日夜揪心的到底是什么。”她悲伤地摇摇头,“你知道,医学足以让最理性的人类感到不知所措。作为医生,我们每天都在面对无法解释的事情和奇迹。你不会相信,现在我到底有多么如释重负。”她犹豫了片刻,最后只是说,“外科医生也会像普通人一样迷信。”

他们默默走向那辆等待着的商务车。

鲁本热情拥抱了吉姆,并答应很快给他打电话。

“我知道你背负的重担,”他凑近哥哥耳边,“我知道我让你卷进了什么。”

“那么现在,你有了一屋子同样的造物?”吉姆压低声音,“你在干什么,鲁本?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还有回头路吗?呃,他们骗过了所有人,对吧?然后呢?”话音刚落,吉姆立即感到内疚,非常非常内疚。他再次拥抱了鲁本。

“这帮我争取到了时间和空间。”鲁本说。

“我知道。现在注意力从你和那个孩子身上转移了。我能理解。我不想让任何人伤害你,鲁本。想到他们可能会抓到你,伤害你,我无法忍受。我只是不知道能为你做点儿什么,我是说,我自己。”

几位执法人员仍在拍摄照片,警长提醒他们:“不准偷偷把照片发到脸书上!我认真的!”

人群花了很长时间才完全散去,最后离开的是卡特勒医生。她很想再看看斯图尔特,但她也知道,经历了漫长的一天,不应该再吵醒那个孩子。

斯图尔特的母亲还要在医院里住几天。

“是的,我会带着斯图尔特去看望他的母亲。交给我。别担心。”

菲尔给了鲁本一个粗犷的拥抱。“没准哪天我就会出现在你门口的台阶上,”他说,“胳膊下面夹着行李箱。”

“那就太棒了,老爸。”鲁本回答,“爸爸,那边有一幢能看见海的小房子,就在山坡后面。那房子需要好好修理一下,不过我总能看见你住在里面的样子,看见你坐在旧打字机前冥思苦想。”

“儿子,别急。要是我哪天来了,就再也不走了。”他摇摇头。这是菲尔最喜欢的小动作之一,他每天至少要摇十五次头。

“要真是那样,估计你老妈求之不得。等你准备好接待我了,就说一声。”

鲁本吻了老爸满是胡茬儿的脸,帮助他钻进商务车。

最后,他们终于走了,一个不剩。冒着蒙蒙细雨,鲁本慢慢走回大宅,闩上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