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龙之息(2)(第4/7页)

这时候六个傀儡木人不论有没有接上敌,已经一起舞起胳膊来,胳膊上的铁爪寒光闪闪。傀儡人体形个头与羽人大不相同,个子圆墩矮小,胳膊却是奇长,使出来的招法也就离奇古怪,不可以常理度之。

两名护卫抵挡不住,连连倒退。

云裴蝉眼尖,看见木偶人背上都有个小机匣,一些细细的钢丝线从中连出,在傀儡人身上的孔洞里穿进穿出,发出难听的摩擦声,傀儡人的胳膊腿都随之舞动。

她朝剩下两名护卫示意。那两人点了点头,一起跳下场子,看似勇猛地朝当先站着的木头人冲去,突然轻巧地一折,想绕到它后面去砍断那些钢丝。

这两名护卫在台阶上看得久了,看出那些傀儡其实并不能和人见招拆招,只是在那里自顾自地打一套固定的招数,左三右四,上二下一;只是一旦陷入阵中,那十二条长胳膊疯魔一样乱挥乱舞,四面八方都是重重臂影,委实难以抵挡。

此时一名护卫正面挡住那傀儡人一爪,那名花白胡子的护卫已经一低头,从长木头胳膊肘下滚到那傀儡人背后,跳起身来,刚要照它背上的匣子剁下,突听得吱呀呀一声响,那木头傀儡人的脖子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劈面对着那护卫。

胡子护卫见木头人脑袋上用大斧凿出粗犷的五官,两个眼窝的位置各有一块绿色的宝石,绿莹莹地瞪着自己,不由得吓了一跳。猛听得后脑风响,只见那木头人双手向后合抱,两只寒光闪闪的铁爪朝自己抓下,空气撕裂的声音直刺入耳膜。

原来那些傀儡人每条胳膊上各有四个关节,可向各个方向弯曲,猛然间拐过弯来,角度真是匪夷所思。那护卫大骇,就地一个滚滚过傀儡的脚底,后背的衣服刷的一声,被扯出两道大缝。他滚出圈子,一身都是冷汗。

眼见招架不住,云裴蝉喊道:“快退回去。”他们回到走廊上,后背一顶,已经推开门扉,快速退了回去,随后七手八脚将门堵上,这才觉得不对。

和老河络喝酒的那间屋子四面都是长窗,但此刻他们身处所在却全是厚厚的灰砖墙,围合成一个六角形,每面墙上各有三道窄门。他们五人就是从其中一面墙上的门中穿出来的。

“这又是什么地方?”云裴蝉奇道。

一名护卫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脚下踩到的地砖轻轻一响。那声音在四面封闭的屋子里格外清晰。他们都是心里跟着一跳,果然三面墙上各有一道暗门一开,跳出那六名傀儡人来,挺着巨大的铁钩扑上前来。

“我靠。”五个人一起悲叹了一声,转身撞开门再跑,却见眼前景物又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拱顶甬道,两侧点着暗淡的油灯,曲里拐弯地不知通往何方。

看来莫司空这么多年躲藏在这里,一天也没闲着,围绕着这宝贝,早已像鼹鼠一样东掘西掘,布下了许多陷阱和法术;而这老家伙一醉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机关一起发动起来了。

“我们走不出去了,”那老护卫叹了口气,垂下手上长剑,“莫大人的本事,我当年就领教过了,他外号千栏,机关术极其高明。二十年前,他曾经在南药城外建了一个花园,用矮灌木和绿篱、乱石堆组成迷宫,只是三亩地大小的一个地方,让三百名士兵在里面兜了一天,一个人也没走出来。要想逃出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从外面开一条路进来,否则我们就算在里面大兜圈子,兜上十来天,也出不去。”

云裴蝉咬着嘴唇,恨恨地说:“我只以为莫叔叔喜欢做做玩具、车马,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本事。”

一名护卫用剑柄敲了敲甬道侧壁,说:“看情形,我们此刻是在地下。”

“我们自己从这里掘上去就是了,”另一名年轻些的护卫不耐烦地说,“只要朝上挖,总能挖到地面。”

云裴蝉心想,顺着甬道行走,必然会落入越来越多的陷阱里,越陷越深;如果跳出老河络的机关体系,另外觅路上去,倒是有可能脱出。于是点了点头。

那护卫用剑尖撬开甬道侧壁上的灰砖,斜斜向上挖掘。灰砖之外果然是厚厚的黑土,他们轮番用长剑和匕首挖掘,三下五下就在泥地里掏出一个大洞,一名护卫伸手掏土,突然大叫一声,往后一倒。

云裴蝉等人大惊,连忙扶起看时,却发现那名护卫已经死了,而且顷刻间全身发黑,显然是被毒死的。

他们又惊又怒,用长剑在土洞中探查,只见土中簌簌作响,接连爬出几只毒跳蛛来。寻常毒跳蛛不过指头大小,但这些蜘蛛中,大的竟然有杏子大小,全身暗红,背上布着白色波状花纹,样子恐怖。

那几名护卫用靴子将几只蜘蛛捣成肉末,狠狠地道:“想不到这位莫司空还有这种狠毒招数。”

云裴蝉又咬了咬嘴唇,她的嘴唇微有点厚,如同山茶花的花瓣。她说:“我看这和老河络的机关没关系。”她一伸手,将通道壁上一盏油灯打翻在地,油泼到倒地的卫士衣物上,火光熊熊而起,他们借着光亮,看到甬道的青砖下,数百只毒跳蛛成群结队地涌出,但它们对站在火光后面的羽人们没有多大兴趣,而是排成几根黑线,向天顶上爬去。

看着它们忙乱和慌张的模样,一名护卫张开嘴惊叹:“它们这是在……”

“没错,它们是在逃跑。”云裴蝉寒着脸,肯定地说。

“十五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她掉转头,脸色苍白地问那名花白胡子的亲卫。

那卫士变了脸色,说:“十五年前,南药城里发生了无数不祥的迹象,先是有无数的怪兽,一只独火蜃,从天上扑腾到城里,烧毁了十来个民坊;后来又有上千上万的毒沙蚁和毒蜂不知道从哪钻出来,沾着就能把人麻翻;最可怕的是随黑雾而来的瘟疫和大旱,黑雾里有飞虫从天而降,它们有四张翅膀,六只脚爪暗红,传说那致命的黑雾就是它们引起的。城南城北死了很多人。”

“是吗?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记得了。”云裴蝉点了点头,只觉得怀里的石头一阵阵发烫,她将皮包裹从怀里掏了出来,只见隔着那块鹿皮,它发出来的光照亮了甬道,能看到光的波纹一圈圈地向外荡漾开来,频率加快了不少,仿佛这块龙之息在深呼吸一样。它的力量正在膨胀,在复苏。

在南药城的羽人们被困在地下时,老河络莫铜在他们头顶的地面上翻了个身子。他的意识在和青阳魂的酒劲做着殊死的搏斗,一忽儿漂浮上水面,一忽儿又沉没入水底。在稍稍清醒之时,他就会挣扎着嘀咕:“看着吧,魑魅魍魉都会来找它。千里之外的山精野怪,都会感受到这块星流石苏醒的力量,以期凝聚成强大的魅。最受影月力量吸引的,那是一种叫胧遗的小虫……现在影月逼近了,它也要醒了。要小心啊……可怕的胧之虫,蜘蛛是它的前导——这酒还真给劲……”他咕哝着,再次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