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叛乱之火 Chapter 08 荷里路德宫(第4/10页)

“如果不是发烧、痢疾、梅毒的话,可以等一会儿吗?我丈夫和他舅舅正要比剑,为昆塔纳的弗朗西斯科大人示范高地的剑术。”

“喔,真的吗?老实说,我也想看。我喜欢看俊挺的男子使剑,还有任何能让西班牙人开心的事,我都十分支持。”巴莱里诺退一步和我站到同一级阶梯,他的头在我肩膀的高度,兴致勃勃地点头。

“我也是。”由于詹米认为让菲格斯在荷里路德宫内传递殿下的消息太危险,现在詹米都亲自和殿下沟通。消息似乎很多,查理王子认为詹米是他的知己,尽管詹米贡献的人力与金钱不多,所有高地首领中却可说只有詹米一人获查理王子如此偏爱。

说到钱,查理王子有信心能获得西班牙菲利浦国王的赞助。菲利浦国王近来去函给詹姆斯王,信上消息令人鼓舞。至于弗朗西斯科大人,他虽然不是西班牙使节,不过确实是西班牙朝臣,可以向西班牙报告斯图亚特起事的情况。借此机会,查理王子或许便能说服高地氏族及外国君王加入他的阵营,让复辟成功。

我们走上荷里路德宫的庭院旁的走道,我开口问巴莱里诺:“你找我有什么事?”庭院中已经聚集了一小群观众,不过弗朗西斯科先生及两位要上场的剑士都尚未现身。

经我这一提醒,巴莱里诺爵士才想起来,摸索外套口袋。“喔!没什么大不了的,亲爱的夫人。我的信使从他在英格兰的亲戚那里拿到这个,我想你可能会觉得有趣。”

巴莱里诺爵士给我一小沓印刷粗糙的纸张。我认出那是沓传单,在小酒馆里广泛流传,或贴在村镇的门框、篱笆上,让风吹得啪啪作响。

其中一张写着:“查尔斯·爱德华·斯图亚特,世称小僭君。特此公告周知,此人行为败坏,为人凶险,已非法登陆苏格兰海岸,煽动当地人民暴乱,使无辜人民卷入不义战争之战火。”类似的内容洋洋洒洒,最后告诫读到此告示的无辜人民“务当竭力将此人送交其应得之审判”。告示顶端有个图像,我想本来要画的应该是查理王子,和本人不太像,不过看起来确实“行为败坏,为人凶险”,这大概就是这幅画的用意吧!

巴莱里诺从旁边和我一起看着这张告示说:“这张的内容很克制了,其他有些内容充满各式各样的想象与诽谤。你看看这张,说的是我。”他一脸愉快地指着一张告示。

传单上是个骨瘦如柴的高地人,满面虬髯,浓眉高耸、怒目圆瞪,戴着一顶苏格兰无边帽。我斜眼看了看巴莱里诺爵士,他照着平常习惯,穿着品位出众的马裤和外套,衣料质地精细,但剪裁色彩低调,搭配他较为粗矮的身形。他盯着传单,若有所思地抚摸他圆润、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脸颊。

“这个嘛,络腮胡让我看起来比较英勇,对吧?虽然看起来比较上相,不过留胡子痒得要命,我可能受不了。”

我翻到下一张,差点失手把整沓传单掉在地上。

巴莱里诺爵士看了说:“你丈夫倒是画得比较像,詹米长得还真像英国人眼中的高地暴徒……抱歉,夫人,我无意冒犯。不过,他体格确实很高大,对吧?”

“是的。”我有气无力地说,仔细读传单上的指控。

“你八成不知道你丈夫有烤小孩来吃的习惯吧?我一直认为,他长这么高大,饮食上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巴莱里诺爵士哈哈大笑。

这位小个子伯爵玩世不恭的态度,让我心情稳定许多。看着这些可笑的指控与叙述,我自己都快笑出来了。不过,阅读传单的人很可能相信这些描述,我担心他们照单全收。人往往愿意甚至乐于相信最坏的事,而且事情越坏,他们越开心。

巴莱里诺打断了我的思绪,翻出倒数第二张传单:“我想这最后一张你肯定会有兴趣。”

标题昭然写着“斯图亚特的女巫”,上面一个长鼻子、瞳仁如针尖的女人正盯着我瞧,底下文字指控查理·斯图亚特召唤“黑暗力量”注入自己的叛乱。这女巫神通广大,除了让庄稼枯萎、乳牛的奶水干涸、让人失明,还能掌握男人的生死。查理身边有这样的人,表示他一定已经把灵魂卖给魔鬼。所以,告示最后总结:他将会“永远在地狱里燃烧”!

巴莱里诺说:“我想这一定是你,但我向你保证,亲爱的,画得一点也不像。”

“真有意思。”我把那沓告示还给他,忍住冲动不要把手往裙子上擦。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但还是朝巴莱里诺挤出一个笑容。他敏锐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握了一下我的手肘,要我放心。

他说:“别烦恼,亲爱的。一旦陛下重回宝座,这一切荒唐的东西很快就会被人遗忘。在老百姓眼中,昨日的大恶棍就是明日的英雄,我已经看过一次又一次了。”

我喃喃地说:“Plus a change, plus c’est la même chose.(沧海桑田,人事依旧)但要是詹姆斯国王陛下没有夺回宝座……”

巴莱里诺说出了我的想法:“如果我们的努力不幸失败,那除了这些宣传单,我们还有更该担心的事。”

“En garde.(就位)”一句法语宣布比剑正式开始,杜格尔摆出决斗的姿势,侧身面对敌手,执剑的手臂弯曲,剑身就位,深厚的手臂屈成优雅的弧形,手掌在腰边张开,表示没有暗藏匕首。

詹米与杜格尔双剑相交,发出金属低沉的叮当声。

“Je suis prest.”詹米和我四目交接,脸上闪过一丝促狭。詹米已经习惯决斗,他就像自己氏族的座右铭说的——Je suis prest(我准备好了)。

一瞬间我以为他还没准备好,杜格尔的剑猛地一个长刺,我不禁倒吸一口气。但动作刚起詹米就料到了,不等剑招使到,詹米就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往旁一站,迅速使出一个敲击,这下拨刺让两把剑相持不下,在握把处交缠,但只僵持了一秒钟,两人解开剑往后一退,又重新绕圈,伺机攻击。

两剑敲击发出铿锵声,詹米使出三分位拨挡,旋即长刺,剑身离杜格尔臀部不到一英寸。杜格尔敏捷地往旁转身,绿色的苏格兰裙如火焰飞舞。杜格尔先拨挡、闪避,再迅速向上敲击,将詹米逼近的剑击退到一旁,然后往前踏一步,逼得詹米往后退。

我看到弗朗西斯科大人站在对面,和查理王子、谢里丹、老塔利巴丁,以及其他几人站在一起。弗朗西斯科那一小撮上了蜡的八字胡下,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但我无法分辨他是赞赏詹米和杜格尔的表现,或者只是另一个他惯常出现的傲慢表情。我没看到科拉姆,但这在预料之中,他平常就不喜欢在公开场合露面,更何况来爱丁堡这一路肯定让他体力透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