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血气未泯,杀心难抑

听到他的话,瑞卡瓦顿有苍穹倾覆,星辰陨落之感,一股血气涌上脑门,冲得他眼前一暗,朦胧得差点晕厥过去,他好不容易扶着桌子站住,然后气急败坏般怒骂:“你他妈是不是在逗我!”

瑞卡瓦虽然一直认为自己是不祥之人,和他扯上关系的人类女子多半不得善终,可上两个遇难者一个是给丹泽·兰若斯看上了,一个身处军队过境的动乱之地,殒命尚且有原因,安娜只是一个家庭不幸的普通城中女子,她有何理由给吸成干尸呢?

“大人有所不知……我打听到,狼人围城之际,水银雾教团以守城时施法作战,消耗血能太多为由,要求外城平民贡血,当然,他们也不是非要把血献给教团,只要他们能交得上代血税便可免除,但是……大人您要找的人……没有交上税款。”

瑞卡瓦咬牙切齿地说,神情凶恶至极:“所以她去贡血了,然后她死了是吗?”

“是……是的。”

“你确定?”

“我为了确定事实,甚至找到了她残疾的丈夫。”

“……”瑞卡瓦没有再说话。

信息对上了,名为安娜的陪酒女说过,她的丈夫因为替人出头给打断了腿。原本瑞卡瓦还能指望报信者错探了一个重名女子的消息,现在,他什么都指望不了了。

报信者看到,瑞卡瓦一手摁在桌山努力地保持着平衡,身体颤抖着一步步向桌内方向挪动,然后轰隆一下整个人颓然瘫倒,重重地压在椅子上,仿佛刚刚咽气的尸体。

“同男爵大人……”报信者有些慌地犹豫了再三,试探地问。

“为什么呢?”瑞卡瓦却盯着帐篷顶,以匪夷所思的语气问。

“……大人……有何疑问?”

“水银雾教团的吸血鬼干嘛吸干她?即使他们经常谈笑杀人,也不是非要让她死啊?难道是因为我打伤了他们的人,所以他们靠伤害一个陪酒女报复我?”说到这儿,瑞卡瓦又猛地坐正了,他的双手皆紧握成拳,死死地压在桌子上,也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报信者几乎可以听到瑞卡瓦牙齿紧咬,差点便要崩碎的声音。

“不……不知道,我没打听到类似的情况,但不排除有此可能。”报信者禁不住垂下头,用微弱的声音说。

“教团的吸血鬼再堕落也不至于靠虐杀一个陪酒女报复让他们吃瘪的人吧?不说我有很大可能死在狼人手里或是饥寒之中,即便我现在活着回来了,他们也大可以来找我报复啊?”

“嗯,我也是那么想的,应该只是巧合。”报信者心里一松,如果瑞卡瓦不把安娜的死和他和教团的过节联系起来,想必他不会为此太过自责,也不会报复教团导致事态扩大,无论对报信者还是其他人,都可以免收池鱼之殃。

然而瑞卡瓦接下来的话立刻让他松下的心重新绷紧:“……无论如何,他们害死了我身边的人,我总得为遇难者讨回公道。”

“大人,三思啊!”报信者急了。

“无需多言,带我去见她的……丈夫。”

报信者本不愿意,和瑞卡瓦僵了好一会二,但在瑞卡瓦的坚持和金钱攻势下,他最终还是同意带路,只是必须等到第二天。

次日清晨,约西亚派人向军官们通知露普联邦三府将在今日抵达水银塔要塞的消息,要求众人做好迎接的准备。通知的人走后不久,瑞卡瓦便换了变装,叫上报信者出营让他带路,赶往水银塔要塞中死去的安娜的家。报信者还有些犹豫,以今日有迎接重要任务的大事为由询问是否暂缓一天,不过瑞卡瓦拒绝了。

在带路者的引领下,瑞卡瓦进了城,拐向贫民聚居之地,百姓们见他座下高头大马,厚重的黑披风下隐隐露出腰间的宝剑,脸色又相当不善,前头还走着一位军士模样的手下,都觉得他是个不好惹的人物,扒手地痞之类的下九流也没敢打扰他。

就这样,瑞卡瓦一刻不停地走入了一处幽深狭窄的巷道,在青黑石砖垒成的迷宫般民居里七拐八拐,最终在一处僻静荒凉的老旧木门前止步。

“她生前住在这儿。”带路者说。

瑞卡瓦缓慢地环顾了四周一圈,有些哀伤地说:“……住得那么偏,还是鱼龙混杂之地……她一个弱女子,不会给欺负吗?”

“对贫民女子而言,这不是常事么。她们又不是名门望族有人撑腰,偏偏家里又穷得巴不得少张嘴,即便遭了劫难也无处伸冤。安娜女士还是幸运的,她一开始和丈夫住在一处舒适得多的地方,后来她的丈夫残疾,家里入不敷出,他们才卖掉了房子,搬到此地。而且她娘家有两位兄长,经常给他们接济,别人倒也不敢肆无忌惮地欺压他们。”

“……只可惜,遇上了血……国族,终究还是一场空。”

带路者苦笑:“我们朽慢不过是国族畜牧、放养之种,又有何办法呢……好在大人你是内城籍的同男爵,不用害怕遭了厄运。”

“呵呵,我苟活至今,全赖约西亚大人错爱,和内城籍与否、是不是同骑士又有何关系。”说完,瑞卡瓦下了马,把缰绳递给带路人,扣响了木门。

过了有一会儿,门内传来了一声昏沉的“谁?”的问话,虽然隔着门,但瑞卡瓦可以听出屋内男子的嗓音温润又富有磁性,很是好听。

“我是……一位陌生的拜访者。”瑞卡瓦犹豫了一下,说。

“……这里……有什么好拜访的么?”

“有。”

“……哦,是么。”屋内的人忽然自嘲般地笑了笑,“你想找的人,已经死了。”

“我想找的是你。”

“……哦?”

“安娜的丈夫。”

良久,屋内没人说话,只有一阵令人听了心烦的木棍在石头上摩擦的声音,接着,门开了。

门缝里的房间很阴暗,断了右腿的消瘦男子拄着拐杖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把门缓缓拉开,借着泄进屋内的细微阳光,瑞卡瓦看清了男子的长相,他确实是一位英俊的男子,贫困与痛苦没有摧垮他的身心,他的神情颓废忧郁,但还有那么一丝生命的光彩。他的衣服很干净,和屋内的环境一样,很难想象是一个刚刚失去妻子的丈夫的家。

“你是?”男子上下打量着瑞卡瓦,问。

“帮你报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