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3/3页)

“我猜想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尼克劳斯叹着气说出同样的话。

听他们这样讲,我感到痛苦,因为我自己的脑子里也有同样冷酷的担忧。

接下来,我们看到穷苦的老神父彼得蹒跚着走回来,低着头在地面上寻找着什么。当他已经离我们很近时,他抬起头看到了我们,说:“孩子们,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刚一会儿,神父。”

“那么是在我路过这儿之后了,或许你们可以帮我个忙。你们是顺着这条小路上来的吗?”

“是的,神父。”

“好,我也是从这上来的。我丢了钱包。里面没有多少钱,不过很少对于我就是很多,因为那是我全部的所有。我猜想你们还没有在路上看到什么吧?”

“没有,神父,但是我们可以帮你找。”

“这正是我想请你们帮忙做的。哦,天啊,它在这儿!”

我们没有注意到那个钱包,而它确实就掉在那里,在撒旦开始融化时站着的地方——如果说他确实融化了而不是我们的幻觉。彼得神父捡起钱包,但显得非常吃惊。

“是我的钱包,”他说,“但里面的东西却不是我的。这个钱包鼓鼓囊囊的,我的钱包是瘪的。我的钱包很轻,而这个很重。”他打开了钱包,里面塞进了挤得满满的金币。他让我们过来好好看看;我们当然要看个够了,因为我们从来还没有一下子就看过这么多钱。我们几个人的嘴都张得合不拢,想要说“是撒旦干的!”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就这样,你看到了——我们根本不能说出撒旦不许说出的话,他本人已经这样警告过了。

“孩子们,是你们干的吗?”

这问话叫我们笑了起来,他也笑了起来,只要他想想这个问题是多么愚蠢。

“那么,谁还来过这里呢?”

我们的嘴刚张开要回答,可是又张口结舌了一会儿,因为我们不能说“没有人”,那不是真话,而真话似乎又讲不出来。这时我们想起了正确的说法,我们回答道:

“没有一个人类来过。”

“是这样的。”其他两个也随声附和,把口风把得紧紧的。

“不可能这样,”彼得神父说,非常严肃地看着我们,“我刚才走到这里时,这里没有一个人,但是这不能说明什么;有人肯定在那之后来过这里。我的意思不是说,这个人没在你们之前路过这里,我的意思也不是说你们看见了他,但是确实有人经过了这里,我可以确定。你们能以名誉起誓,你们没看见任何人?”

“没看见一个人类。”

“这就够了,我知道你们对我说的是实话。”

他开始查数被倒到小路上的钱,我们也热心地跪下来帮他把钱币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

“总共有一千一百枚达克特[1],还有几枚零头!”他说,“我的天啊!如果这些都属于我——而我现在多需要它们啊!”他的声音颤抖了,嘴唇哆嗦着。

“这些是你的,先生!”我们立刻齐声对他说,“每一枚金币都是你的!”

“不,它们不是我的。只有四枚金币是我的,其余的……”他又开始迷糊起来,可怜的老家伙,爱抚着手中的金币,忘记了身在何处,跪在自己的脚跟上,灰白的脑袋光秃秃的,看上去非常可怜。“不,”他清醒了过来说,“这些不是我的。我不能再数了。一定是什么敌人……设下的陷阱。”

尼克劳斯说:“彼得神父,除了占星家,在村子里你没有一个真正的敌人——玛格特也没有。即使有别的敌人也不会富有到能够冒一千一百个达克特的险去给你设一个卑鄙的圈套。你自己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不能回避这个质问,这叫他高兴起来。“但是它们确实不是我的,你们看——无论如何这些都不是我的啊。”他以一种渴望的语调说,看样子如果有人反驳他,他不会感到难过,反而会高兴。

“这些是你的,彼得神父,我们都可以做证,是不是呀,兄弟们?”

“是,我们都可以做证。我们也都支持你把金币拿去。”

“祝福你们的好心,你们真有点说服我了;你们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只要有一百零几枚达克特就好了!这正好够房子的抵押,如果明天还还不上这个钱,我们就要无家可归了。还有四个达克特是我原来就放在里面的——”

“这些都是你的,每一个都是,你必须拿走——我们保管一切都不会有麻烦,难道我们做不到吗?是不是,西奥多?是不是,塞皮?”

我们两个都说是,尼克劳斯把钱装回了那只皱皱巴巴的旧钱包,让主人收下了它。于是他说他将接受其中的两百枚金币,因为他的房子已经很好地得到了保障,而其余的金币要拿去生利息,直到真正的主人回来取走;至于我们,我们应该拿一张纸记下他取走了多少钱,这张纸可以出示给村民们,证明他并非以不诚实的方式摆脱眼下的困局。

[1] 达克特(Ducat):许多欧洲国家过去通用的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