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会(第2/3页)

一点征兆也没有的,苗黎退了租,辞了工作,一声再见也没有说的,离开了。就像她当初沉默的来,最后她也悄悄的走。

若不是房东来清房间,麦克说不定一直蒙在鼓里。

他愣了很久,然后硬借了车,飞奔到黑市小镇问夕红,那个美丽的黑心大夫眨了眨眼睛,「苗黎从来没在一个地方待超过一个月,这次已经停留得太久了。行露附近已经没什么危害了不是?该清理的荒野可多着呢。」

「……她连句再见也没有说欸!」麦克的头发都快站起来了。

「她倒是跟我说了。」夕红撑着手肘看他,「我相信你们镇上有三分交情的都说过了。」

麦克怔住,觉得喉头紧缩,难以言喻的痛苦涌上来。「……除了我?」

「对,除了你……我想也是。」夕红凝重的摇摇头,「她真是个不干脆的姑娘。」

「我在她心里就没有一点道别的价值吗?!」麦克发怒起来。

夕红瞪着他,「……苗黎是不是把你的脑袋打坏了?还是你天生就缺脑筋?」

啥?

看着他发呆,夕红按了按额角。「她不干脆,你又笨。你就当作苗黎讨厌你好了,将来伤口也好得比较快……」

「妳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但夕红不肯解释,反而把他轰出去。「笨到让人生气,别再来了!」扔了一本医疗报告在他头上,「苗黎除了她老爸,可没花过半毛钱在男人身上!」

他愣愣的站在医院外面,捡起那份报告。那是他的健康检查,上面写明当初的促进剂已经代谢吸收得差不多,变异的机会非常微小。

他不太懂,或者说,刻意不懂。麦克将那份报告塞进口袋里,满怀心事的回去行露。

一切都和以前没有两样。

他还是白天当他的修车工,晚上在酒吧唱歌。若说有什么不同……他租下了苗黎的房间,从隔壁搬过来,依旧睡在那张破床垫上,从来没想去换过它。

比较习惯这个窗户望出去的景象。他告诉自己。

他不肯承认,坐在床垫的时候,他会觉得苗黎就在房里,沉默的擦着枪,发上有月光闪烁。他不肯承认,他很想念苗黎,想念她猫样的优雅,甚至偶发的暴怒。

毕竟没跟她上过床对吗?

时光会带走一切的,像是带走他所有记忆中的女人,那些美丽的身体和娇吟,所有的回忆,终究是会忘记的。

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忘记那双杏仁型的眼睛,娇小的超资深少女。一年一年过得极快,总有新的女人,总有新的邂逅,新的激情。

但女人抱怨床垫破烂的时候,他会突然生气起来,很快的就分手了。

他不想去问为什么。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忘掉她的时候,苗黎的住址接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看着以为忘记却深深忆起,娟秀而苍凉的笔迹,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得这么厉害。五年了,该死的五年。

「hi,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寄这封信……甚至我居然还记得住址。对于这样的我,还真的深深感到叹息。」

下面是一行远在北美的住址,和一张单程机票,和几张满目创痍,充满殭尸的照片。

……为了几只歪脖烂腿的臭殭尸,妳连再见都舍不得讲,现在寄信来作什么?!

「……他妈的,死老太婆。」麦克终于爆发了,「叫我去就去喔?当我是狗?!」他愤怒的将机票和信扔进垃圾桶,怒气冲冲的上床了。

五分钟后,他爬起来,盯着垃圾桶好久,无力的将信和机票拿起来。

「……我不是要去喔!」他自言自语的争辩着,「扔掉多可惜?拿去退还可以收一笔钱哪!」

他立刻穿上外套,飞也似的冲去机场,到了柜台……

麦克发誓,他一定是中蛊了,不然就是邪术,原本他是要说,「我要退机票!」结果却变成,「我要划位!」

为什么他还带着护照……那绝对是黑魔法所致。等他坐上飞机,他还有点胡里胡涂,不知道自己是撞了什么邪。

「……对,我是狗。」他气馁的将自己绑在安全带上,「一只神经病的老狗。」

不知道那个超资深的少女会不会来接他,不知道这样的冲动对不对。

「狗就狗吧。」深深陷入柔软的椅子中,「老太婆就老太婆。」他自言自语,「人家说,娶某大姐,坐金交椅……」

飞机起飞了。

作者的话

历经许多波折,《殁世录三》终于写完了。当然,读者可能会疑惑,〈楔子之一〉已经放在《殁世录二》了,为甚么又放一次?似乎有骗稿费的嫌疑。

其实我也烦恼过,毕竟《殁世录三》是从那个〈番外篇〉衍生出来的灵感。放和不放都是两难。但仔细校稿后发现,不放〈楔子之一〉很难看懂,所以顾不得会不会被说是骗稿费,还是放上来了。

在此说明之。

这部算是难产,但是很值得的难产。

每年的鬼月和阳历九月都是我的灾难月,今年很不巧的居然撞在一起,所以我规律性的低潮和偶发的灾难都在这两个月发生,我也因此几乎大脑瘫痪了两个月。

作者喜欢的作品,和读者喜欢的作品往往是两回事,写了这么久,我自己也明白。当初我任性的要写《殁世录三》,其实也有几分心理准备,这不是很令人愉快的作品。但既然我想写,就算是在这么惨的难产状况下,我还是想尽办法写出来了。

虽然当中忧伤到自觉「江郎才尽」,甚至严重忧郁,写到最末话还深刻的痛苦起来,总觉得拼图少了一块,更是烦躁的考虑要怎样自杀比较不会痛、不会带给别人麻烦。

但终于让我找到那块拼图了,就是之后成为第五话的〈不可承受之轻〉。原本我不知道神父的出现是要干嘛的,到了这话豁然开朗。我终于知道神父出现的意义,我终于知道我想写什么,或许还不够,但我完成了。

呼出一口郁结很久的气,我有种身心舒畅的感觉。原来,我还能写啊。至于有没有人看,有没有人响应,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我差点忘记了很重要的事,非常非常重要的。

写作本身就是一件孤独的事情,就跟诞生到死亡的旅程一样。光着来,赤着走。温暖都只有一瞬间,到头来,还是只有自己而已。

所以我还能微笑着,看待离群索居,不问世事,埋头苦恼的自己。

不过,不管怎样的孤独,我还是会有一个沉默而永恒的读者,直到我死说不定还不会放过我。

那名之为「写作」的暴君。

或许我的一切都是对他献祭。这样,也不错。

只要还能写,我就还活着。这倒是值得庆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