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们总会在意外的地点重逢(第3/7页)

安星眠关好门,替蒙面女子倒上茶。“真没想到,连宇文公子也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当风奕鸣向安星眠提出,他要利用对方的关系见一个人时,安星眠心里涌起了许多猜测,其中一个猜测的对象就是宇文公子。宇文公子的真名叫宇文靖南,是东陆当朝的大将军宇文成的长孙,为人豪爽平易,不喜欢过问朝堂中事,而是一向乐于结交各种奇人异士,在市井中威望很高,因此被人们尊称为公子。

几个月前,为了找出皇帝戕害长门僧的真相,安星眠曾经寻求过宇文公子的帮助,从那时候他也知道了,宇文公子那受人欢迎的外表背后,隐藏着巨大而不可告人的野心。如今,在营救雪怀青的时候,因为风奕鸣的一个要求,宇文公子的名字快速在他心里闪过。但他却没有想到,这位结识不久的新朋友,竟然也牵扯到了整个事件中。

宇文公子既然是大将军的长孙,家自然安在帝都天启城,但他常年在外走动,很少回家。他住得最多的一处宅院,在宛州的淮安城。淮安是宛州第二大城市,虽然繁华程度比南淮稍逊,交通便利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宇文公子把大本营设立在这里,自然是为了方便结交四方宾朋。

这座宅院门口只有一个看门人,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护卫,市井中的朋友在门口通报一声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在宅院里面,随时都有饭吃,有酒喝,有床睡觉,如果缺钱需要救急,只管向账房先生提出来,宇文公子从来不会拒绝借钱给人。当然,如果你以为你可以来这里骗钱,那就错了。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宇文公子现成的义务斥候,不止一次有人试图在这里骗钱,却被见多识广的宾客辨别出来,然后被打得半死不活地扔出去。到了后来,再也没有人敢到这里来行骗,倒是这座宅院一天天名气愈发响亮,人们都想给它起一个响亮的别名,最后宇文公子自己解决了这个难题。

“大家就把这里当成一间朋友们的大客栈吧,来去自由,谁都可以到这里做客,”宇文公子说,“就叫它‘客栈’好了。”

他后来真的手书“客栈”两个大字,让下人制成牌匾挂在大门口。从此宇文公子的大名更加响亮了。

然而,在这座看起来比菜市场还热闹的客栈里,依然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是要命的秘密。

九月的某一天夜里,宇文公子陪一些新来的朋友喝了一场酒,带着微微的醉意回到自己居住的小楼。和大门差不多,小楼外面也只有两名面貌和善的守卫,他们总是很耐心地对待任何求见宇文公子的客人,从来不摆任何架子。

人们所不知道的是,这两个人只是表面上能看到的,在小楼的附近,还潜藏着数十名武艺高强的守卫,他们可以确保,没有任何心怀不轨的人能进入小楼,发现宇文公子的秘密。

现在宇文公子就正在走向这个秘密。他走进那间曾接待过无数客人的简朴的书房,从书架第三层抽出左数第二本书,从第四层抽出右数第七本书,然后两手分别伸入拿掉书后的缺口处,扳动了机关。这个机关设计得非常小心,因为寻常人即便伸出双手,也没有办法同时够到这两个地方,而宇文公子学过一些异术,能够短暂地拉长手臂的骨骼,这才能将将够到。

机关扳动后,书柜旁边的墙上一块活板无声地移开,露出一个大洞,宇文公子从洞里钻进去,活板很快重新关上。

现在宇文公子站在一间密室里,密室里面立有若干根上面带有金属锁链的铜柱,不过现在绝大多数锁链都闲置着,只有一根铜柱上绑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人。这个人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满脸的血污也让人难以看清他的容貌,但在血污之下,一双眼睛仍旧充满凶光,显示出某种不屈的生命力。

“你的这双眼睛,真是让我想起瀚州草原的狼,”宇文公子说,“可惜我遇到的那些想要吃掉我的狼,最后全都死在了我手里。”

被捆绑的囚徒艰难地呸了一声:“死在你手里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宇文公子耸耸肩:“有些时候我真是很佩服你们天驱,一次次被剿杀,一次次接近覆灭,但你们居然能像灰堆里的火星一样,抓住机会又能重新燃烧起来。”

“你不必佩服,因为你根本不懂得天驱。”囚徒轻蔑地说。

宇文公子好像完全不把对方的轻蔑放在心上:“懂与不懂,我并不在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一定需要相互了解。比如毁灭与碾压,就根本不必了解。”

“也许现在你心里就巴不得赶快毁灭我,”囚徒说,“你已经在我身上尝试了三十七种刑罚,却依然没法撬开我的嘴。也许你还有三百七十种,我等着你。”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宇文公子叹息一声,“虽然我的确很需要一个答案,但不能把时间都耗在你一个人身上。你是一个男人,意志顽强,不惧怕任何折磨,我很钦佩,但女人就不一定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你是说……她?”囚徒的语声陡变,竟然像是有了一丝惧意。

“是的,你所深爱那位女天驱同伴,那位刺杀高手,已经出现在宁南城,她的目的想必和我是一样的,”宇文公子说,“所以呢,如果你现在愿意把我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就不必去请她了,她还可以自由自在地过她的生活。否则的话,搞不好我可能真的会准备三百七十种手段去请她一一品尝。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那你会在乎她的生死吗?”

宇文公子说话时,一直面带迷人的微笑,语气斯文和缓,就像是在和老朋友品茶谈心,但囚徒的浑身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匹嗜血的恶狼。这匹恶狼并不真正地食肉饮血,却拥有一种直接刺穿他人内心的可怕力量。在他面前,就算是铁人都很难不屈服。

蒙面女斥候还是和过去那样,不喜欢絮叨任何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什么故人重逢的家常,一开口就直接重复她的开场白:“请不要提别人的名字。我记得我早就和你说过,我没有名字,也不认识任何人。”

“我明白了,不提他的名字就是,”安星眠说,“怀青在他手里,对吗?”

“你猜得没错,雪姑娘现在确实在那个人那里,不过礼遇十分周到,你不必担心,”女斥候说,“他要我先向你致歉,因为他原本从来不会对朋友使用这样的非常手段,只是现在情势急迫,不得已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