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们总会在意外的地点重逢(第6/7页)

这就是雪怀青所操纵的三具行尸。他们选择了最直接的路线,直接撞破两层木板,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这间舱室。而三位高手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已经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螳臂当车!”掌法最高明的那位武士哼了一声,“你以为你临时抓来的这三具尸体,就能打败我们三个救你离开?”

雪怀青没有回答,全神贯注地操纵着行尸,三位高手的动作无疑比行尸更快,抢在行尸之前就已经出手。宇文公子知人善用,敢于派这三个人出马,就说明他们的武艺非比寻常。三人和行尸交手,只不过一个回合,就已经很明确地分出了胜负:长于掌力的武士一掌拍出,喀喇一声脆响,奔向他的行尸的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以至于胸口都明显地塌陷下去了;剑客出剑如风,一道寒光闪过,已经将他的对手一剑刺穿了心脏;至于暗器高手,站在原地几乎没有任何动作,但他身前的行尸的额头和咽喉上已经各自插上了一枚毒镖。

这的确是身经百战的三个人,别说这三具临时操纵的行尸,就算是施用过印痕术的培养多年的尸仆,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然而,雪怀青的目的似乎也并不是让他们正面拆招对抗,而是……

三个各自遭受重创的行尸脚下丝毫没有停步,继续向前冲去,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三位高手。而雪怀青已经趁着这一瞬间从床上一跃而起,以最快速度冲出舱门,奋力一跃,跳进了海里。

——这就是雪怀青在那短短的一刹那想出来的方法。这三位武士武技高超,经验丰富,但正因为经验太丰富了,当面对突然袭击的时候,他们会近乎本能地施展自己最熟练的手法,对敌人实施一击致命的打击,比如一掌震碎胸骨和心脏,比如一剑穿心,比如用喂毒暗器攻击头部的要害。

但他们在听凭身体本能做出反应时,却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所谓一击致命,只有对活人才能奏效,而对死人是没有用的!他们的躯体虽然被击伤刺穿,却不会有痛觉,仍然可以继续做出下一个动作——

那就是紧紧抱住这三位高手,好像三根绳索一样,死死捆住他们,延误他们的行动。而雪怀青自己,就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逃离了三人的看守,跳进大海。

海水很冷。

雪怀青骤然跳进冰冷的海水里,浑身一激灵,尸舞术短暂地失效了,三位高手得以趁此甩掉行尸,追到甲板上。但面对着这样的风浪,面对咆哮的怒涛,即便他们武技再高,也不敢贸然跳下去。

而他们此刻的犹豫,实际上是犯下了第二个错误。正当三人沉浸在惊愕和悔恨中时,身边又掠过三个黑影。那是刚刚被他们甩脱的三具行尸。雪怀青已经重新施展尸舞术,驱使着三具尸体跟着她跳进了海里。这是她计划中的第二步,因为她只是一个病弱的女子,假如没有行尸驮着,跳海也就等于自杀。

很快地,在她呛进去好几口腥咸的海水之后,三具行尸靠近了她,其中一具把她背在了身上。雪怀青顾不上喘息,以最快的速度给背着她的这一具行尸使用了印痕术。现在这具行尸成为了她的尸仆,虽然这可能是她有史以来驱策过的素质最差的尸仆,体现出某种饥不择食的无奈,但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这就是一根最重要的救命稻草。

身边不远处忽然溅起几道异样的水花,雪怀青心中一凛,知道是那位暗器高手不甘心放弃,正在袭击她。幸好现在风大浪急,再好的暗器名家也不可能有准头,但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她赶紧驱使着行尸们带着她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似乎觉得船上传来了一声奇特的惊呼。那声音在风浪中丝毫也不响亮,甚至只是像错觉,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地回头瞥了一眼。这一回头,她立刻呆住了,差点连尸舞术都停了下来。

那是安星眠!已经好几个月完全没有任何音信的安星眠!

而安星眠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这就更加让人出乎意料了:那居然是号称要在澜州等着见她的宇文公子!

但雪怀青完全顾不上去计较宇文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安星眠身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疲累和紧张之下出现的幻觉,赶忙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没错,真的是他。安星眠正站在船舷边,手舞足蹈地冲着她大喊大叫。虽然完全听不清他在喊些什么,但在那一刻,雪怀青陡然间心里一热,然后觉得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终于见到你了,她想。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顺理成章,如她所料,安星眠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也跟着跳进了大海,并且开始奋力向着她游了过来。

真好,雪怀青泪眼模糊地想,活着也好,死了也好,总算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女斥候带来了两匹快马,以及周详策划好的甩掉羽族监视者的方案。天亮之后,她和安星眠一同出发,直奔宁州南部的港口城市厌火城。两天后的上午,他们抵达了厌火,在那里,一艘小船已经在某个僻静的下水处备好了。

“我说,我们不会打算坐着这艘船渡过海峡吧?”安星眠打量着这艘小船,“这玩意儿,就算是拉到海里,搞不好都得翻船。”

“你要不要见她?”女斥候淡淡地问,“要见她,就跟我上船。”

安星眠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女斥候上了船。这艘小船上的艄公悠闲地摇橹启程,把船划到了另外一处热闹的港口,停靠在了一艘大船的旁边。大船上垂下一条软梯,两人顺着软梯爬了上去。此时还没到其他旅客上船的时间,整艘大船显得有些空荡,只有少量船工在忙上忙下。

“这还差不多,不过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到这个港口上船呢?”安星眠问。

“我只负责听命行事,别的不知道,”女斥候说,“就是前面这个房间,进去吧。”

进去之后,门被关上了,女斥候留下了一句“想见她就别出去”,然后飘然离开。安星眠恍惚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六岁小孩,在父母“想吃糖就乖乖听话”的利诱下收束心性,扔掉木刀木枪捧起书本。现在雪怀青就是那颗糖,为了得到此糖,安星眠比天底下的小孩儿都更加听话。

他枯坐在房间里,等到了午饭时间。正在用餐,外面响起了一阵阵喧哗,正在无聊中的他自然竖起耳朵把这场热闹听完了。原来是一家来自澜州的六兄弟死了三个,活着的三个人想把兄弟们的尸体背回澜州,而船工不让死人上船,这才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