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时间退回到半个小时前。

靳择琛开着车子, 工作日路上仍旧车水马龙的拥堵不堪。可他却毫无察觉,像是失了神一样,那句话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回响。

——你觉得自己真的有资格知道吗?

没有。

靳择琛无声的回答着, 嘴角挂着自嘲的笑, 眼中全是厌弃。

你活得真没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刻, 他忽然很想温婷。

去世了十多年,在少年期最难熬——每天担心是不是会莫名其妙的被害的时候, 他没有想过温婷,却在现在想起来了。

或者说那时的自己每天和靳炜业周旋便, 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知道温婷再也不能给他庇护, 便怀着一种叛逆般的倔强刻意不去想她。

可是现在……

靳择琛忍不住想, 如果她还活着, 她是不是就能教会他怎么去爱一个人。

如果温婷还活着,他不用去争抢任何的股份。

那个时候,或许他能以一个最简单的方式去认识和接近沈安瑜。

他们会正常的相识、相知、相爱,和正常的情侣没有任何区别。

也许此时安瑜和妈妈正因为孩子应该去哪家幼儿园和苦恼,而他下班回到家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 也被莫名的拉入这场讨论中。

靳择琛看着眼前浮现出的画面,眼眶有些发酸。

那样该多好。

忽然一阵闷响, 美好的景象如平静的水面被人轻轻一戳,瞬间支离破碎。

靳择琛猛地回过神来, 看到面前的景象时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单手扶了下额, 心跳有些急促。恐惧与后怕从四肢百骸聚集,一起涌入大脑。

就在那一瞬间,真的恍惚闪过了“就这样吧”的冲动。

可无论他多不被人需要和爱, 哪怕沈安瑜千方百计的躲他避他,哪怕靳炜业恨不得他从未存在过。

他也不能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放任沈安瑜一个人带着孩子。

他舍不得。

无论刚刚下了多大的决心,可是他根本舍不得沈安瑜。

前面劳斯莱斯的车主已经推开了门。

靳择琛自嘲的摇了摇头,暗骂自己这两天真他妈绝了。

他也推门下了车,可在看到迎着他走来的人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呦,靳总,这么巧。”孔斯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疑惑,“怎么又来津城了?前两次来的匆忙,都没来得及一尽地主之谊。”

“让保险公司来处理,我们走着去喝一顿?”他全然没顾靳择琛的黑脸,说着的同时作势看了眼两人撞在一起的车子。这一看,顿时惊了,“呦,这怎么回事啊?这是实力证明了英系车比德系车抗造?”

靳择琛那辆迈巴赫车头简直已经没脸看,车灯昨天就撞坏了,他浑浑噩噩的开回临城也没心思顾着事。

今天又怼了这么一下,其实撞的并不严重。

前面忽然红灯,靳择琛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就这么把孔斯栖的车给怼上了。

而路上本来就堵的厉害,车慢的和爬一样。他总共车速没过三十迈,就那么轻轻撞了下,是以孔斯栖的车只是有轻微的一点凹陷。

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出。

虽然知道只是一场乌龙,可是见孔斯栖天天离沈安瑜那么近,他就看着孔斯栖从头发丝到剪指甲的都不顺眼。

靳择琛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道:“不必,我们不熟。”

“啧,你这个人……”孔斯栖咋了下舌,带着些玩味道:“你平时和沈安瑜也这样啊?她到底怎么受的了你的。”

靳择琛终于微微侧头,眼皮微掀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了几秒,随后冷哼道:“你很能和她比?”

“……”孔斯栖愣了下,干笑了两声,“那倒是也不用。”

等待保险公司来的过程漫长且无聊,孔斯栖又好奇的问,“那你平时是怎么和她相处的?”

他是真的好奇,这两个话都不多的人,平时在一块怎么交流的。

靳择琛本来也没什么耐心,此时彻底耗尽。冷声道:“干你屁事。”

孔斯栖终于察觉到他心情不好,简单了想了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摸了下鼻子,犹豫道:“那什么,我和沈安瑜真是纯革命友谊。虽然我和你犯不着解释,但是你可别乱冤枉她,她怀着孕够辛苦的了。”

靳择琛全身一僵,感觉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连一个外人都能知道她辛苦,而他都做了些什么。

靳择琛垂着头,一时间没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哑声问,“她经常吐的那么厉害吗?”

“……”话题有些跳脱,孔斯栖反应了会儿才说:“我不太清楚,上次被人撞倒过以后,她就在家办公了,平时不怎么来公司。”

靳择琛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忽然意识到,那个时候沈安瑜是怀着孕被人撞到的。

她在短信里说自己想吃番茄排骨汤的时候,是不是在觉得委屈?所以十分克制的下意识的找他。

连撒娇都是隐晦的。

一股说不出的怜惜涌上心头,他就像此时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回去,把人抱进怀里。

同时,靳择琛又觉得后怕,他的眼神不自觉的变得有些狠。

对那个人的惩罚太轻了。

孔斯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对了,安虞那事……”他说着,觉得这个名字实在太有奇异,直接道:“就是那个助理,她撞人被家属找到我们这儿这事,其实你从中给家属那边提供的线索吧。”

靳择琛神色淡淡的,没回避也没肯定,而是反问,“怎么,动了你公司的人,想找我算账?”

“那到不是。”孔斯栖已经心中了然,“这样没担当的员工留在公司也是事,倒是还得谢谢你。”

靳择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声音毫无起伏道:“不是冲你。”

“……”

我知道,但也不用说的这么直接。

孔斯栖有些头痛,忍不住道:“兄弟,我劝你一句啊。你有功夫做这些,还不如直接打直球去猛攻。她心软。”

他这话一出,靳择琛忽然看向他,眼睛微眯语气有些危险道:“你很了解她?”

“嗐,那倒不是。”孔斯栖简直被他这可怕的占有欲吓到,连忙解释道:“旁观者向来看得清一点。”

靳择琛眼睑轻垂着,眸中带着些苦笑。

阿瑜心软,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伤她一次又一次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孔斯栖见他没说话,再次开口,语气有些欠扁,“我其实从大学就挺看不上你的,我现在也不是想帮你,就是见她一个女孩家太辛苦了,有点看不过去。”

靳择琛眉间一挑,“大学的时候我们见过?”

“见倒是没见过,”孔斯栖拖腔带调的说:“不过你的光荣事迹传遍了学校,我想不知道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