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咒(第2/5页)

“当年,我与他分别前的一晚,他曾赠我几句话。”连天瞳走到枯树朝东的那面树干前,看着眼前这片灰褐的树皮,说:“上半厥,我看了。而后半厥,他却嘱我在遇到我该遇到的那个人之后,再回来此地观看。我说的故人所留之物,就是这两句话。”

“两句话?”钟晴越听越玄,“究竟什么意思啊?”

连天瞳伸出手,衣袖朝树干上一挥,如一片轻纱略过,那粗糙的树干上竟现出了几行红字。

“自己来看罢,隶书应该不难辨认。”

她退开一步,给钟晴让出了一块地方。

钟晴狐疑地走上去,把脸凑近了一看——

少年郎,掌生剑。红似血,胜骄阳。

短短十二个字,不知是用什么方法写成,晃眼一看是刻在树干之上,但是细看才发觉,其实这几句话是浮在离树干小半寸远的空气中的,呈波浪状微微起伏着。

标准的隶书,钟晴每个字都认得清楚。

反复念叨了几遍,他问:“这话有什么玄机吗?”

“这是他赠与我的预言。”连天瞳的手指轻轻抚弄着这些奇异的方块字,“他说,预言中的男子,于我而言,是极重要的人。”

“你师傅还会预言未来?”钟晴乍舌,又把这几句话读了一遍,心头突然冒出一点点酸意,“对你很重要的人,哈,难道是你的真命天子?!”

“这‘重要’二字,含义太深,我琢磨了许久,也不知究竟所谓何意。”连天瞳摇头,“我也曾问过他,他确不明示,只让我遇到这个人之后,再回来看他留给我的下半厥预言。”

“下半厥?!哪儿呢?”钟晴围着大树绕了一整圈儿,“没看见呀!”

“要看见,凭我一人之力是不行的。”连天瞳将手掌平放在字下的树干上,“需要预言中人与我共同出手,方能去掉遮住下半厥的封印。呵呵,想来是我这位师傅怕我偷看罢。”

“啊?!那不是白来了吗?预言里那个家伙,人在哪里啊?你又没把人给带来。”钟晴转过身,一本正经地说。

看见钟晴这个表情,听见他说这种话,向来冷静的连天瞳再也忍不住了,曲起食指在他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

“你怎么就比驴还笨哪!”

钟晴痛得叫了一声,看着柳眉微立的她,委屈地说:“什么嘛?我哪里又说错了?你自己说要两个人才能看到下半厥的,现在这里除了你就是我,那……”

讲到这儿,钟晴突然打住了,扭头看了看那几行红字,心里一思量,脸上的表情顿时从迷茫变成了震惊。

“你……你别告诉我,那个预言里头说的什么少年郎……”钟晴指着自己的鼻子,结巴着说:“就……就是我?!”

“你说呢?”连天瞳放缓了口气,“在石府,初见你的钟馗剑时,我心中已有眉目。”

“这个……掌生剑,红似血……好像说的的确是钟馗剑啊……”钟晴越想越觉得离谱,“但是……但是怎么可能出现在千年之前的什么预言里头?!太夸张了!”

“是或者不是,很快便见分晓。”连天瞳把手重新放回树干上头,回头对他说:“把你的手放到我手上。”

钟晴小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

连天瞳的手,温软如初,钟晴狂跳不止的心脏,在触到这股让人安心的温暖后,竟平复了许多。

“闭上眼,心无杂念,以念力朝前推。”她对他说。

“哦……知道了。”钟晴点点头,照她说的,闭上了眼,沉下心,努力排斥着心头那一堆又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知过去了多久,耳畔所有的声音渐渐离开了自己,钟晴只觉得身陷一片前所未有的寂静之中,彷佛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似的。

心里突然空得厉害,灵魂似乎与肉体分开了一般,若不是掌心那缕温暖仍在,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这奇怪的感觉,搅得他心绪不宁。

眼皮不停颤抖着,像在抗拒自己的命令,迫不及待想要张开。

虽然看不到,但是他能感觉,身边的一切,在无声无息地转换着。

钟晴再也按捺不住,忽地睁开了眼睛。

身边的连天瞳不见了,只有他自己,独自站在树下。

抬头一看,钟晴大惊。头顶上哪里还是刚才所见到的条条枯枝,只见到无数朵艳艳红花错落有致地开在绝无枯槁之像的青枝之上,神采奕奕,生气盎然。

再看四周,满地黄土连同那三座山丘,已然被厚厚冰雪全部覆盖,钟晴眼中,纯白一片。

几道清冷的月光洒在雪地上,钟晴这才猛然发觉,原来天已经黑了。

难道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明明在几分钟前还是青天白日的正午,怎么眨眼间就入了夜?!

钟晴越看越不对劲,他想喊,喉咙却出不了声,想走,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

正慌乱间,身侧却传来几声嗖嗖的声响。

小心翼翼转过头,钟晴顿时吓了一跳。

不远处的雪地上,不知何时有了一个人,一个身形高大,战衣加身的古代男子。

浓眉深目,高鼻薄唇,月光之下,一张英气逼人的俊美脸孔刹是惹眼。

一把巨大的弯弓紧握在男子手中,上箭,拉弓,一气呵成,又一枝利箭离弦而出,乌黑裎亮的箭杆,划出一道笔直的光芒,直奔那半弯明月而去。

当箭光消失在夜空中后,男子低下了一直高昂的头,放下了弓箭,轻叹了一声,眼中似有一丝怅然。

看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古代男子,钟晴突然生出了一抹熟悉之情,虽然他的脸孔如此陌生,但是他拉弓射月时的霸气,却不期然地令他联想到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