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之祸

明玥担忧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水曜。水曜主阵了将近三十六小时,对她来说负担实在太重。但图书分部的有效战力实在太少,她不出战不行,只能让孱弱的师傅这样撑下去。

若不是圣和十三夜引开无虫残军,师傅说不定连命都没了,图书分部将付出更多人命的代价。

她皱紧眉,重新思考图书分部的战力问题。看起来,得将攻击性法术放进课程中,并且要培养她和师傅以外的主阵人才。不管未来的课程如何安排,攻击和防御都是必须要加强的,而且是当务之急。

但更糟糕、更迫切的问题却不是这个。他们俘虏了重伤的敌军,消灭了若干来不及逃逸的妖异。但医生们却提出绝望的报告,这些俘虏都是带原者,甚至有初步感染现象。他们体内甚至有病毒零的变种,更为凶悍、易于传染,现有的疫苗甚至无效。

审讯官说,俘虏们之前是靠教会提供的「圣水」保持不发作,但他们的「圣水」经过分析令人啼笑皆非,里头含有终止活动的病毒零,像是一个休止符,通知体内的病毒零休眠而已。

所有跟他们接触过的人可能都被感染了,尤其是图书分部全体。

结果图书分部没有毁于战火,却要毁于疫病吗?

俘虏们慢慢变成殭尸,不得不人道毁灭。图书分部的气氛很低沈,即使无虫残军让红十字会击溃,十三夜和圣脱险,也只让他们振奋了一下子。

他们封馆,静待夏夜的医疗小队,已经有心理准备面对自己的末日了。

但等医疗小队抵达,结果却让他们目瞪口呆。他们详细检查之后,困惑的解除警报。

这是怎么回事?

「绿洲现象。别问我,我也不能解释。」领队搔搔头,「你们的圣人或圣女是哪一个?」

明玥呆了一下,她转念,似乎有些明白。但她却说,「我不知道。」

「算了,我放弃。」领队发牢骚,「每个『绿洲』都这么神秘兮兮的。这可是有益全世界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认为这种『圣女现象』是怎么回事?」明玥问。

领队看了看周围,低声说,「其实这个在我们内部也吵得很凶,有派坚称根本没那回事。但我想,可能是有些人拥有天然的抗体,经由呼吸或唾液散播在他的生活环境...动物族群中更明显,我们抓住当中的可能产生抗体的动物,绿洲现象就消失了。但解剖和实验都找不到为什么会产生抗体,真是苦恼...」

...比较令人苦恼的是你们这群只会切切割割的所谓专家吧?

因为十三夜住在这儿过,所以我们能够抵抗病毒零了?也有可能,在我们当中,就拥有不自觉的「圣人」或「圣女」,所以我们也得到了抗体?

这个谜题一直没有得到解答。但他们和其它绿洲居民不同的是,他们获得的抵抗力几乎是终生的。在疫病横行,几乎绝望的殁世,华文图书分部后来发展成立的「法学院」成了一盏光明而纯净的灯塔,培育出无数术法人才,不但成为红十字会的新血轮,也在科学的发展之外,证明了术法的价值。

此是后话。

***

圣和十三夜且战且走,将残军诱到图书分部北方,旧称宜兰的海岸。就在这里,红十字会的援军正好赶到,在海岸与残军展开一场激战。

兵荒马乱之际,圣和十三夜却被妹喜的分身纠缠不休。虽然说分身的武力不强,圣几乎一刀就能斩杀,但只要本命无恙,分身可以一再重生,简直是不死身。

但她的形影越来越薄弱,到最后简直像是半透明一样。让圣想起那条被吞噬殆尽的无虫。

十三夜对妹喜起防护反应,表示她必定被无侵蚀了。他伤不了妹喜的分身,但十三夜可以。

最后应该是不会死的分身,像是玻璃一样被圣击碎。

十三夜软软的瘫倒,远远近近都是哀号和战呼,还有爆炸声此起彼落。他俯身抱起满身血污、几乎不成人形的十三夜,心底很沉重。

她是无的克星,这确定了。但十三夜只有一个人,有血有肉,寿算有限。而无则无穷无尽。

前途宛如暴风前夕,看不到半丝光亮。

趁着夜色的掩护,他抱着十三夜,悄悄的离开了战场。

***

扛着十三夜,他沿着铁道走,到了被废弃的一个小站。

精疲力尽的政府无力顾及东部的建设,许多小站都被废了,连拆除的经费都挤不出来。

这个小站无人维护,月台残破,连铁轨都没了一大段。极小的候车室和售票处几乎让坍塌的屋顶半埋,连遮风避雨都有困难。

或许外面的民房有保持的比较完整的?十三夜失血过多,需要休养和营养。剧烈妖化,她又几乎将自己的力量用尽了。

纵跃出残破的车站,圣有些疲倦。早晨的阳光温暖,他抱着全身血污的十三夜坐在阳光下,只留意不让她的脸被晒到。

等候禁咒师半年多,却苦候不至。据说他去了东南亚,和柏人并肩作战。让禁咒师无暇他顾的敌手...恐怕是没来亲自抓他们的妹喜本命吧?

回图书分部吗?不好,他们行踪已经曝露。妹喜若遣分身来倒还可以武力以对,若是潜藏在红十字会的无虫教徒呢?名义上,他们是红十字会的人,圣的确是潜逃的要员,十三夜也违反了治愈者保护条款。

师傅若要保住他们,就要跟红十字会对立。

或者也去东南亚?但那边是战区,在见到禁咒师之前,能不能活下来还是问题。更重要的是,要怎么平安抵达呢?

他垂首片刻,决定把这些问题推到一边去。因为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

睁开眼睛的十三夜伸出防卫的尖刺,软弱无力又紧张的指向离他们不远的阴影。轻轻的放下十三夜,圣按剑伏低,看着阴影渐渐成形。

像是肮脏果冻的形体蠕动,浮出一张美丽的脸。乌黑的唇带着艳然诡谲的笑,渐渐抖动昂然,凝聚成形。

灰绿皮肤的美女,滴着体液,用诱人的姿态趴在地上,似乎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用诱惑的眼神看着圣。

一只妖异。

「我没有武装,」她的声音甜美到令人难受的程度,「只想谈谈。」「跟妖异有什么好谈的呢?」圣反问。

「因为我是无的使者。」她撩了撩湿漉漉的长发,「存在于有和无之间,你不觉得妖异是最理想的使者吗?其实,有和无在创世之前就已共存,现在又何必拼个你死我活?你说是吗...神敌的圣骑?」

十三夜紧张的抓着圣的外套,喉咙滚着低低的咆哮。他安抚的按了按十三夜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