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天衣】3

迷迷糊糊熬到了天光微明,有人来敲门。

我踹了敖炽一脚让他去开门,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揉着眼睛走到门前,不耐烦地问:“谁啊!这一大早的!”

“我是霜官,侯爷请两位到大厅一聚。”

“天还没亮哪!聚个头啊!”

“请莫耽搁,霜官告退。”

“我管你侯爷不侯爷,爱等多久等多久。”敖炽骂骂咧咧地走回来,钻进被窝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我坐起来,看看天色,确实还很早,用力拍了拍敖炽:“起来吧。”

“不要!”敖炽扯过被子蒙住脑袋。我用力一掐他大腿,他嗷一声弹起来。

“这么早喊我们去,怕不是为了跟我们一起吃早饭。快起来!”我穿衣下床。

片刻之后,我跟敖炽呵欠连天地站在昨天吃饭的房间里。

一个考生都没有,只有天衣侯与霜官,还有聂巧人。

“面具摘了吧。”聂巧人从身旁的桌子上抓了两个还热乎乎的包子扔给我们,“这里都是老熟人。”

我将面具掀到头顶,咬了一大口包子,白菜素馅儿的,味道还可以。

“我以为考生应该比考官起得早。”我边嚼边看向天衣侯,“咱们这三府会考真是一点都没有考试的气氛,大家都随便得很哪。”

天衣侯笑笑:“考生们起得比我们早多了,此刻怕已经在赶往目的地的途中了。”

我不解:“目的地?”

“请国主来,是为了查看他们第一道试题完成得如何。”天衣侯咳嗽了几声,“走吧。”

完全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跟敖炽顺手多拿了一个包子,狐疑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霜官推开谢天贵的房间,房间里空空荡荡,床铺根本没有人睡过的痕迹,中间的圆桌上,那鸟笼敞开着,九只麻雀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里,每只都被开膛破肚。

我皱了皱眉。

天衣侯问:“国主可看清楚了?”我瞟他一眼,没说话。

“继续吧。”他转身出门。

乔坤房间里的景象跟谢天贵那边差不多,看起来好像还要更惨烈些,麻雀全被拧断了脖子。宋娘子这里稍微好一些,虽然麻雀也都死光了,但是肚子上的豁口全被她用线缝上了,血迹也被擦得干干净净。姚先生房里更有意思,九只死掉的麻雀全被他好好地裹到了白纸里,整整齐齐堆到笼子里,笼子前头还拿小碗装了些水果,三根早已燃尽的细香插在水果上,搞得像个潦草的供桌。

寇争的房门还没推开,便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鸟笼里只躺了一只死去的麻雀,其余八只活蹦乱跳。隔壁白小姐的房里更热闹,九只麻雀都生龙活虎,在笼子里你推我撞,迫不及待要出去。

走廊上,天衣侯接过霜官递过来的鸟笼,打开笼门,幸存的麻雀们呼啦啦拍着翅膀冲向天空。

回想着刚刚在各房间中见到的场面,我开口道:“侯爷出的题目,果然刁钻古怪。”

“我以为国主会跟旁人一样觉得我出的题目甚是无聊呢。”天衣侯放下空空的鸟笼,笑道,“若国主是考生,此题要如何作答?”

其实很难答,若我只是个不通灵力的凡人,要我从九只麻雀的腹中寻一个我必须要得到的蜡丸,也许我会跟谢天贵之流一样,将之逐个开膛剖肚,运气不好的话,便跟那四人一样,得杀到最后一只。

“你这样问毫无意义。”我直言,“我只需用一丁点灵力,就能看出哪只麻雀身上有我要的东西。”

天衣侯咳嗽几声,问:“凡催动灵力,不论多少,总是损元气的。几只微不足道的麻雀罢了,动刀不比动灵力来得容易?”

“也是一条性命。”我真是讨厌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漠然口气,“既有法子,又何苦连累无辜。”

天衣候不再言语,转身朝院子中间走去:“该去看看考生们第二道试题完成得如何了。”

“等等,第一题就这么完啦?”我追上去挡住他,“你说第二题藏在蜡丸里,得不到蜡丸者便告失败。”

“是啊。考生们此刻都不见了踪影,想必应该都拿到了。”他淡淡道,“第一题,怕是没有输家。”

“输赢很明显吧。”我冷笑,“其他人搞得尸横遍野才能得到蜡丸,寇争只损一只,白小姐九只俱在,若要定个输赢,他二人远胜其他。”

天衣侯轻笑:“国主似乎对这两位青睐有加。”

“客观评价罢了。”我严肃道。

全程沉默的聂巧人突然开口道:“侯爷这第一题,考的不是如何拿到蜡丸吧。”

“聂大人这话很有意思。”天衣侯看他一眼,“拿不到蜡丸便要出局,不考这个又考什么?”说罢,他绕过我继续向前,“走吧,再晚些我怕追不上他们了。”

追上他们?!他径直走到知秋馆中央那凉亭之中,整个亭子的地面是个用黑白两色石头砌成的八卦图,中心点嵌了一个直径三寸的石球,被一圈古怪的符号围绕着。

他蹲下来,将手放到石球上,又回头对我们道:“诸位都站到我身边来,莫要离那么远。”

我跟敖炽对视一眼,又跟聂巧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皆怀着一分警觉之心站到了天衣侯身边。只见他手下一使力,将石球朝左边转,又朝右边转了两下,我们只觉脚下微有颤动,还没眨眼的工夫,凉亭地上的石板便嗖一下朝四周缩去,就像有人突然拿一把刀把我们所站之处以外的地方突然掏空似的,一圈以我们所在的位置为圆心的石阶出现在眼前,延伸而下,深不见底。变化来得太突然,敖炽一只脚还没来得及缩回来,身子一晃,差点从石阶上滚下去。一座看似寻常的凉亭下头,居然有这样精巧宏大的布置,我是小看了貌不惊人的知秋馆了。

“请。”天衣侯第一个走下石阶,不慌不忙,霜官紧跟在后。

敖炽拉了我的手,警惕地走了下去,聂巧人最后下来,待他整个人没入地下时,我只觉眼前一黑,从头顶投下的光线瞬间消失,抬头一看,亭子底部的石板已经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地面下的空间极大,石阶周围空空荡荡,连个石壁都看不见,我们像走在一截漂浮在虚无之中的道路上,但并没有伸手不见五指,因为天衣侯每走一步,我们头顶便会多一团亮光,那是无数悬浮于空中的蜡烛,精灵似的为我们照亮前路。